退了一步。
每当他同时把“天”
和“地”
纳入自己的沙盘,他就在剥掉一层薄薄的人皮,皮下的冷意贴在骨头上。
他的代价,被写在金手指的背页:人性献祭。
他越清醒,越冷漠,他越靠近“最优解”
,越远离“人”
。
荀彧捧着文案,低声道:“军心稳。”
郭嘉点头,把目光收回盘面:“好。
请主公再饮半盏茶,然后……看他赢。”
曹操端碗,盖沿贴实的一瞬,像一柄刀轻入鞘。
他没有问罗盘如何“听气”
,只问:“接下来?”
郭嘉淡淡道:“接下来,喂最后一轮‘甜’。
让他吃到腻。”
他眼底有一点极浅的亮,像一粒黑砂里藏着的微火——官渡之战,对曹营是九死一生的豪赌,但对他而言,是期待已久的饕餮盛宴。
他看见的不是人,是龙气的流向,是能被转化、被窃取的天命。
他要用这场“盛宴”
,把猛兽的锤举得更高,再借它砸开盖板的一道真正的裂。
“神谕。”
他提笔落字,墨痕沉稳。
——不变。
败姿如旧,再退半里。
盐袋再弃一处,老粮破袋三。
他补了一句,“勿逐小胜,勿救小溃。”
竹简一抖,他把令签递给鸩:“亲送。
沿线碑文抄全,不触;若无碑,仍旧留钉。”
鸩点头,转身入风。
她的披风边缘一晃,像一柄细刃划出一道几不可见的线。
夏侯惇的脚步在帐外一顿。
他掀帘而入,目光在罗盘上一滑,停在郭嘉的指尖上。
昨日他把怒火横着压在膝上,今日那团火熄得更深。
他盯着竹简尾的两字:“不变。”
他咬了咬后槽牙,却只吐出一句:“你说给‘战’的时辰,会到?”
郭嘉把帕角按在案上,淡声:“会到。
等它第二声之后,还要第三声。”
夏侯惇低低笑了一声:“你们把刀藏在字里。”
郭嘉也笑,笑意不至眼底:“因为行军的人需要沉默。
解释会让脚步慢半拍。”
——
风把盐味从沟沿推到更远。
溃逃的影子被叠骑一层层压扁,像被风吹平的草。
前锋报告:“又得旗一束,降者五。”
吕布掠马而过,戟锋一挑,旗落。
他的笑顺风滚出去很远,像一柄烫手的铁在空中挥了一个大圆。
他喜欢这样一口一口地吃“胜”
。
胜利像糖,入口即化,却越吃越渴。
他盯着远处那片空:“追!”
张辽收住缰,向两翼打出简短的手势。
弓弩拉开,枪立在内。
他没有拦主公,他在拦风,让风从自己胸口里过去,不在队列里翻浪。
他忽然对副将道:“看碑。”
副将愣住:“哪有碑?”
张辽抬下巴:“草里三块。”
副将俯身把草撩开,果然露出三方古碑,碑面斑驳,刻着朴拙的字。
最上的一行被风沙磨得只剩半句:“河不食人,人自食河。”
副将打了个寒噤:“不祥。”
张辽垂下眼帘:“不祥的不是碑,是我们喜欢的‘好看’。”
他顿一顿,压低声线,“退半步。”
副将惊:“主公在前——”
张辽不解释。
他知道有人会懂——懂风的,懂工的,懂“看不见”
的。
——
观星台上,针心忽然咔地轻响。
那声音细得像落在舌尖的一粒盐,却让铜面上那团红砂骤然一顿,又向更空处滑了一格。
黄月英收刀,抬眼与郭嘉对视。
郭嘉吐出一口极淡的气:“第二声。”
荀彧把两封安人心的短令铺开,笔画直而稳:“后军与中军皆安。
辎重未乱。”
曹操指腹轻轻敲了一下案沿:“元让,喝茶。”
夏侯惇把热气灌进喉咙,热却压不住骨子里的冷。
他盯着郭嘉:“第二声了。”
郭嘉点头:“再喂一口。
最后的甜。”
他转向卫峥,“弃潮盐一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