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脸,连眼角的血色都没压,“我按令‘忍’了三天三夜。
忍到弟弟的血书都来了,还要忍?郭军师——你要我夏侯惇忍到什么时候?!”
他向前一步,按在案边,铜盘上针心抖了一下,像被怒气吹出的一点轻响。
黄月英眉心一敛,手自然护住盘座。
阿芷已从侧后退开一步,手却仍端着汤,眼睛落在郭嘉脸上。
“忍到他厌胜。”
郭嘉的语气淡得像天将亮未亮的光,“忍到陈宫第三次开口。
忍到盖板响出第一道真正的‘裂’。”
他抬指点盘沿,“此刻还只是喘,未‘裂’。”
“裂?”
夏侯惇冷笑,“你把天下当药盅,听它开锅的响声?我问你一句——若他不厌呢?若吕布今日不厌胜,明日不厌,后日也不厌?妙才就坐在空里给他玩?”
“他会厌。”
郭嘉答,目光未离盘面,“猛兽吃甜很快,腻得也快。
‘甜’是绳,他咬得越狠,勒得越紧。
今日他已吃到盐,明日还会有更‘好看’的胜。
胜多了,人会烦。
烦就会错。
错便是我们的门缝。”
他顿了顿,“更何况,张辽看得见钉,陈宫看得见‘好看’。
他们不是猛兽,是握锤的人。
柄一歪,锤就斜。”
夏侯惇的指关节“咔”
的一声,像要把案沿捏裂。
他忽地把血书往案上一拍:“你看这个!
‘草中多钉,不杀,记路。
’他们在记我们的影子!
郭嘉,你用妙才当饵,就不怕他哪一刻‘忍不住’?军心一散,什么盖板,什么龙,你拿什么来补?”
他眼里有一线极薄的红,像从瞳仁里渗出来。
黄月英此刻抬头,第一次直直看他:“夏侯将军,我等的每一线,都写在铜面上。”
她指指刻得更密的误差条,“关键处纯丝,次要处复丝,误差明示。
我们不是神。
可我们知道在什么地方,必须绝对正确。”
她顿了顿,“比如此刻,不动。”
“你说得轻巧。”
夏侯惇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。
他回身一把按住刀柄,又慢慢松开,刀未出鞘。
他像把怒气咬碎又吞下,声音低下来,却更硬:“我只问你一个底:妙才若失,谁当兵符?”
郭嘉咳了一声,帕角被他攥皱,淡红一点点浸出来。
他把帕折起压在竹简下,视线仍然平稳:“若妙才折,郭嘉以军法自承。”
他提笔在令尾落了两字:“自缚。”
字锋入木三分,像在自己的骨上刻刀。
阿芷的手微微一抖,汤从盏沿溢出半分,他却像没看见。
荀彧盯着那两个字,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色——这不是作态,这是真把生死当押。
曹操在旁侧,端茶而笑,笑意却沉下去。
他没拦,也没许诺,只道:“元让,坐。”
夏侯惇盯着那两个字许久,喉间硬硬地转了一下。
最后,他一步坐下,膝盖重重磕在案边,出一声像铁一样的闷响。
他一拳按在膝上,低声:“我忍。
可——你给我一个‘战’的时辰。”
“会给。”
郭嘉道,“不是今天。”
“何以见得?”
“因为今天还只有‘喘’。”
他抬手,指肚轻点罗盘,“等它第一次真正‘咬’住。”
针心在无风的帐中又是一颤,像远处有人以方天画戟的戟刃轻轻敲了一下铁盖。
黄月英和鸩几乎同时抬眼。
鸩忽然道:“吕布已亲追。
张辽在后,间距拉开。
我们的‘败相’,他们仍在吃。”
“那就继续喂。”
郭嘉把新竹牍推开,写:神谕:不变。
败姿不改,再退半里。
盐袋再弃一处,老粮破袋三。
字写得极简。
他侧头,吩咐卫峥:“去仓,挑潮盐。
账,要有‘疼’的痕。
让他自己尝。”
卫峥抱拳:“喏。”
他扯了下唇角,笑意不至眼底:“盐贵。
好在,用来牵牛鼻子,值。”
“再传一封信给妙才。”
郭嘉停笔,又加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