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”
在陈留城北故意撞死了一匹马,马血溅在倒帛上,帛落地,血就像在“害民”
两字上开了一朵花。
人群先是惊,再是怒,怒到极点,忽然有个少年大喊:“挂正!”
他抢过帛,翻过背面,背面一片空白。
他扛着帛往城楼跑,跑到一半突然站住,回头看了一眼下头的椅子——那是从许都学来的第二排椅。
他喘了一口气,跑得更快。
城楼上的旗杆“嘎吱”
一声,帛上去了。
风一掠,帛鼓。
人群的怒像被帛带了一把,带到了上头。
怒还在,却不再乱。
陈二在坡上笑了,笑意像霜:“学得真快。”
他把围巾按住嘴角,咳了一下,“那就再快一点。”
——
午夜前一刻,许都暗影阁的灯忽然灭了一瞬。
再亮,纸背的金线全部浮出极浅的一道明。
卫峥一怔,抬头看郭嘉:“先生?”
郭嘉没答。
他把指尖按在胸口的“清”
环上,环冷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。
胸腔里有东西在转——不是血,是从四面八方汇来的风。
他把眼睛闭起来,“观星策”
在脑海里翻开一角,许多细线从城到城、从灯到灯、从椅到椅,最后一起汇到黄河底那道看不见的门。
他听见河底传来一声极轻的脆响,像有人用指甲刮过一层薄冰。
“门开一成。”
他低声。
“还差两下。”
鸩也低声,“陈二会再落两笔。”
“要他落。”
郭嘉睁开眼,“他不知道,他的剧本在替我们写‘度’。”
“你的疯狂的真相呢?”
鸩问。
“真相是——”
郭嘉缓缓吐气,“门每开一分,我的人,就薄一层。
开到三成,我便要用你们来把我缝回去。”
他看了看她的灯,“灯要亮。”
鸩不再言。
她把镜灯的罩再压低一指,灯只照在郭嘉的手上。
那只手掌心慢慢出汗,汗冷,像井水。
——
晨鼓之前,陈二将“第五幕”
按下。
雍丘东门外,狼旗再换两面。
高龙在前,枪锋向下压过马鬃。
城楼上的文吏刚刚把最后一面倒帛正过来,背面空白被晨风吹得一合一合。
陈二把一支细小的铜笛放到唇边,吹出两声短促的音——北门绛旗被拉下,东门白帛被挑落。
挑落的一瞬,城内“坐着”
的队伍起身一半,又被链“叮”
的一声按回去。
张辽从城角一线穿出,护着“线”
,不迎不追。
两线骑兵像两股冷水交错而过,擦出一团白雾,白雾里,没有人喊杀,只有马鼻子里呼出的气。
陈二放下笛,喃喃:“好。
再重一点。”
就在这一轻一重之间,黄河底下那道看不见的门第三次颤了一下。
郭嘉在许都抬头,像是真听见了远处水底的声。
胸口的环一下子冷得近乎疼,他指尖麻,舌上仍是“温”
。
他笑了一下,把笑压下去:“二成半。”
“还差半成。”
荀彧推门进来,衣襟带着风,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
——主公备好了吼。”
郭嘉点头:“再等一炷香。”
这“炷香”
,长到像半个时代。
风从庙前过,吹动底线牌上“帛先于鼓,鼓后于令”
的小字。
粥棚的第五锅汤开了,盐再重半分。
问名亭旁两排椅都坐满了,第三排在加。
照影柜灯芯再挪半寸,光不刺眼。
链在地上的“叮”
更轻,却正。
陈二在雍丘外侧马鞍上弯腰咳了一声,咳出一点血。
他用手背一抹,看都不看。
他道:“再撞一次。”
枪忽然扬起,像一条从水里抽出的硬光。
他没有去取人头,他去撞城门。
城门不响,城楼上的帛却同时鼓了一下,像一口被人从里轻轻敲响的钟。
“够了。”
陈二低低道。
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