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静。
他抬眼:“状中十罪,字字有据。
但先重申‘底线’四条——粮、盐、印、庙桥心,不得动。
上书可以,上书非兵。
若以兵相逼,以印相挟,以盐相威,以粮相胁,此状,我先自撕。”
他说着,真把状纸提起,指腹微一用力。
纸纹在灯下绷直,尚书郎下意识伸手去挡,却悬在半空。
荀彧没有撕。
他只是让人看清:这纸,从此刻起,不只是纸,是他画在许都心口的一道线。
“主公昨日定‘一针一石’并下,三月后看腹地可活否。”
荀彧稳声,“此三月内,诸公可争‘法’,不可乱‘阵’。
这是我的底线。”
“若奉孝赢了呢?”
县丞冷冷一问。
“赢了,”
荀彧道,“诸公与我同署‘功成不居’四字,把状装匣,压庙后井砖下;输了,按状执法。”
话未尽,门侧甲叶轻响。
张辽自雨雾行至庙口,抱拳请令:“夜里有几处柜又挪进来一掌。
恶来量过‘度’,先搬人,后搬柜。
未伤一人,柜倒三处。”
荀彧点头:“记在状上——‘兵不入柜,柜自倒’。
这是法,不是术。”
晓会散不久,雨住,天光露在庙前石阶上。
可“兵变”
的火还没散。
南巷里,辛氏门生与几名主簿悄汇,递了一只装银的小匣,言辞温善:“诸位只是代公议民。
夜封之禁,且缓一缓?”
主簿伸手,匣盖将启。
忽有一条铁链斜落脚边,叮的一声,像把夜里未散的风钉住。
典韦一步跨来,掌中链当尺,朝地一量:“柜与柜之间的度,越了。”
他不看匣,不押人,押的是“案”
:“你来行‘度’还是我来?”
主簿面白,匣盖阖,匣为证,案为凭,送往问名亭。
满宠在亭下收押,押不过夜。
城西另一处,黑蓑旧人换壳未毕。
两名吏悄悄去换关防,欲挪印,打算先毙“夜封”
一条。
行到半途,灯被雨星一掐,四下黑。
再亮时,镜灯在一堵墙上,光不照脸,只照手背。
满宠从影里出,淡淡一句:“第三不可,动印者,叛职。”
那两名吏腿一软,跪在水里。
满宠让人扶起,递姜汤一盏:“暖了再说。
案在这。”
把“押不过夜”
的条文放在他们掌心。
两人抖,汤没洒。
巷尽头,鸩靠着檐角,看完这一切。
她把镜灯的罩低了一寸,光从链下掠过,掠到那只未曾打开的银匣上,一闪而灭。
她转身去了云来楼。
楼内骰声压低,陆稷照旧在账前输一局给“白帛记”
。
她给他换了盏灯,把罩又高了一寸。
灯下,账上的两个“懒账”
亮了一线——枯井路草料、桩梁渡木工,昨夜已被人“好心”
补了。
鸩不拆,只在茶案夹层放入一页抄本:“夜柜不兑,昼柜清三刻;盐米比不改,票星三粒不缺。”
她知道,留这一页,不是给敌,也是给友。
夜里“快”
走得太久,白日要有人替“快”
记下路。
庙中,郭嘉在图前咳了一次。
他把指腹按在“清”
字的小环上,又按在“安印”
的金线微纹上。
卫峥带来新织的丝纸,纸背藏线,摸着微涩。
郭嘉交代:“三版路线,三颗盐星,入纤位置各异。
甲偏东,乙偏南,丙偏西。
入印之前,手先净,盐后于灯。”
卫峥应,退下。
郭嘉独坐一会,低声道:“文若明日要开刀,我不躲。
他若问‘法’,我答‘度’;他若问‘道’,我答‘名’。”
他把咳按住,手心暖而冷。
辰正,荀彧抱着卷筒入帅帐。
曹操素衣而坐,案上只一盏冷茶。
他抬眼:“文若。”
荀彧俯身:“上书在此。”
曹操未伸手:“你先说。”
荀彧不绕:“城中诸法并施,稳心稳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