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我把手上的节律再慢一线,让鼓移在我的手心里,鼓在外,手在内。
太素卷说“喜静而喜鼓”
,我起先不懂,我以为“静即无声”
。
今日我懂了:静是节律一致,不是没有声。
声太多,乱;声太少,散。
只有一二三四,从四回一,才叫“静而有鼓”
。
第九盅、第十盅都安稳。
第十一盅,蚕在叶边停了很久,终于吃。
“子明守则”
的牌立在墙上,黑底白字,像一行行小刻。
字刻得浅,我知道卫峥还要在后头一点点补深。
他忙,他快,但他也在学“慢”
。
他在学把“灯挪半寸”
,不是砸桌。
我把短笛从袖里抽出,轻轻敲了一下门框。
声音极细,墙里回了我一声。
我知道墙里那声是“稳”
。
于是我把笛收回,唇边压着很小的一点笑。
这一笑没人看见。
也不该看见。
它属于“庙”
,不属于“坊”
。
午后,曹操来。
未着黑甲,只着素衣。
他立在第二道门外,听了片刻鼓,才步入,落步极轻。
他的手在盐缸上停了一瞬,指腹过盐,轻抹掌心。
他不懂“蚕”
,却懂“‘道’要落在手上”
。
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太素残卷,微微一笑,又看了看“子明守则”
的黑牌。
“主公。”
卫峥抱拳。
“子明。”
曹操叫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笑。
他喜欢这个代号:字不大,意很正。
子,少也;明,灯也;少而持灯,能引路。
“主公,”
郭嘉微欠身,“‘庙’非‘坊’,请先净手。”
曹操按例净手,再按例息香,再按例落步。
他走到温石旁,伸手要触那一盅“活”
,指腹停在盅沿前寸许,终究没有碰。
他看向郭嘉,“可为?”
“可为。”
郭嘉垂目,“‘活’入阁,便是为天下‘名’。
名在,钱在;钱在,路在。”
曹操点头,目光转向荀彧,“‘回流账’如何?”
“净返之比,今日净七返三。”
荀彧如实,“‘白帛记’放话‘二日一折’影响一线,但粥棚、问名与鼓律稳住多半。”
曹操笑了一下,笑意不热,却真。
他忽道:“我愿添一点盐。”
众人一愣。
曹操上前,从盐缸里抓起一撮极细的盐,落回水中,手腕一抖,盐如雨,迅平散。
他的动作很稳,像在沙盘上拨兵。
他低声道:“盐要有人添,火要有人看。
——这‘庙’,我今日算是上了香。”
卫峥与荀彧皆拱手,“诺。”
曹操转身欲出,步至门槛,忽又立住,回头对郭嘉道:“‘子明’是你的灯。
——你要他慢。”
他顿一顿,“你也要慢。”
郭嘉眼里一线亮,旋即淡下,“诺。”
曹操去后,墙上的鼓声被重新调了一拍。
慢了一线,稳了一寸。
……
傍晚,云来对面的茶铺里,凉茶价突然翻了三倍。
茶还那样凉,价不再凉。
说暗话的人脸色难看,捏着茶盏的指腹无盐,却有汗。
他正要起身,照影柜的吏端着一盏姜汤过来,笑着请他:“天凉,喝热的。”
他说不喝;吏不请第二次,只把价签朝他这边斜了半寸。
封签底下压着一枚“王师封签”
,短收笔在灯下沉沉一闪。
他把茶盏放回原处,站起,转身走。
第二日,他在问名亭报了一个名,不知真不真;陆稷记下,旁注一小字:“摇”
。
“摇,便是可回。”
陆稷对荀彧说。
“摇,亦可散。”
荀彧回。
他把“摇”
字写得极薄,像一根轻飘的草丝。
他不轻信人,也不愿轻判。
账要三日看一次,七日看一次,“摇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