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放入一只白瓷盂,盂壁涂过极薄的油,粉遇油即显,乍看无色,转瞬浮出一线灰白,“不是市里香,不是庙里香,是赌坊桌脚的‘定心香’。”
卫峥挑眉,“白帛记?”
“像。”
鸩不肯断言,“手法干净,避开‘安印’与盐星,只在净手之前做文章。
幸亏我们加了盐温,否则……‘母种’先要吐苦,再要歇命。”
“记下。”
卫峥对后随道,“凡入阁之人,衣衿袖口皆先过盐缸。
——‘子明守则’第一条:盐先于礼。”
“诺。”
“第二条:鼓先于声。
凡入阁步伐自敲,从一到四,四到一,心散者不得入。”
“第三条:灯后行。
镜灯不罩,先照指,再照印,后照叶。”
他一条条落下,像在写一部短而稳的律,写给人,也写给影。
郭嘉在门外听,偶尔咳一声,轻到几不可闻。
他的目光从“静”
字挪到鼓上,又挪回那小小的盐缸。
那些物件看似寒素,却一件件稳住了“术”
的骨。
“奉孝。”
荀彧缓步而来,手里提着一个木匣,匣内置石温器两枚,“按太素卷,‘冬以盐温,夏以水清’,今日风薄,阁内温再添一线。”
郭嘉点头,袖中指轻敲匣面,“‘道’不至于高,便要落在这些器物上。”
他顿了顿,“子明,‘守则’十条,今日出三,三日补十。”
卫峥应声,神色却不自满。
他知道“子明”
是赏也是担:子,年少;明,灯下。
代号既下,灯就照在他身上,他须比别人更慢,更稳。
(暗影视觉·鸩)
我把第一盏白瓷盅小心地搁在温石旁。
盅里的“活”
蜷着,像一个不愿醒来的字。
我轻轻把桑叶撕成极细的条,叶汁在指腹里渗开,涩,干净。
太素卷说,“蚕恶香,喜静,喜律”
,我便在心里打着极慢的拍子,一二三四,再从四回一。
我听见鼓在墙后很薄地应了一声。
我不知道是鼓应我,还是我应了鼓。
“叶淋过盐了?”
我问。
“淋过。”
小匠答,语声又低又稳。
他是王家的侄子,手稳,目也稳。
他看人不多看,眼睛只看叶、看盅、看鼓。
昨夜我去王家,把他从香火旺处引来,他没问“钱”
,只问“规”
。
我把“规”
写在纸上,给他看。
他点头,说“是庙,不是坊”
,便来了。
“庙,不是坊。”
我在心里重复一遍,把盅轻轻挪了一指宽。
我懂这四个字的意思:坊是“快”
,庙是“久”
。
“久”
的东西,最怕杂味。
门外传来脚步,比鼓稍快。
我回头看去,是陆稷。
他把手洗得很干净,耳背那一点浅白几乎退尽。
昨夜他在“云来”
输,对我们而言,是赢;对他而言,是回。
他小心地立在门槛外,低声:“我在外间记数,不进阁。”
我点头,“你适合记声。”
“记声?”
他不明白。
“夯杵、鼓、步、心跳。”
我把第三盏白瓷盅挪到温石另一边,“数得出,才知道‘术’有没有稳。”
他眼里忽然亮了一下。
我知道他想明白了:钱的“道”
与“术”
,归根结底是律——是风与鼓与人的步调在一条线上走。
走慢,不散;走快,不乱。
我重新把笛插回袖里。
笛不响,心就不乱。
第一轮入阁,一切都照“子明守则”
的节拍走。
第二轮入阁,风里多了一线甜。
甜不刺,是牛脂的甜,薄薄缠在门框的内侧。
鸩指腹一抹,拈出极少的白粉,放入盂中,油光一闪,“并州刀客抹手的脂。”
“他们先来探门。”
卫峥冷笑,“不急。”
“油不碍事。”
郭嘉开口,嗓音更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