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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峥的手指轻轻落在桌边。
两名都吏分两路把人带下楼。
带得极稳,稳到骰都没散。
陆稷的手停在空中,像忘了自己该怎么放。
他最后把手落在桌面,敲了一下。
“这一局,”
他说,“我代表‘快’。”
鸩看他。
“输。”
陆稷自己说,“把我的‘短账’输出去。
把我这些年攒下的‘捷径’告诉你们。
驿的枕,柜的枕,赌坊的‘盏’,都在这张图上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。
纸上密密的红线,像一张小网。
“我这张网,自以为密。
——今夜借你们灯一照,我知道它其实粗。”
“粗更好。”
卫峥笑,“粗,收得快。”
陆稷看了看他,笑意淡,“我这人有点坏。
坏在我喜欢看账快。
快的时候,心里有风。
风吹过,酒也要快。”
他顿了顿,收敛玩笑,“今夜,我帮你们追‘白帛记’。
——他们不会走陆路,他们会走‘水盏’。”
“水盏?”
鸩问。
“赌坊的‘盏’有两种。”
陆稷把手点在桌上某处,“一种是‘局上盏’,赌银来回;一种是‘水上盏’,借赌局作桥,把钱装进‘盏票’,由水递走。
盏票在桌上看不出,落水才显。
——白帛记的人,习惯走‘水盏’,快,也干净。”
“从哪里下水?”
卫峥问。
陆稷抬眼看向北,“庙桥下不敢。
正逆之界立着,他们心里忌。
——云来楼后的暗河口。”
他压低声音,“那里有一只廊船,船身漆黑,黑得像没入夜里的一块瓦。
船头挂一盏破灯。
那盏灯不亮,夜里反而最显。
因为它把周围的灯都吃了。”
卫峥与鸩对视一眼。
鸩点头,转身起身,衣摆擦过桌边的一点粉,粉在她的影里亮了一下,又灭。
卫峥向楼口一挥手,外头传来极轻的应声,像雨落草尖。
“陆掌,”
卫峥回身,“这一局你输了。”
“输得甘心。”
陆稷笑,“输在灯底。”
“灯借你们了,”
卫峥道,“罩,自己留着。”
他转身下楼。
(暗影视觉·鸩)
风从楼后穿过来,带着水气。
水气在我的鼻腔里化成一条细线,往下坠。
我知道“水盏”
在哪儿。
我在阴影里绕到云来楼后的巷口。
巷口有一堵墙,墙根潮。
墙上有一条很浅的划痕,像有人用指甲在泥里流过一趟。
我把笛含在唇间,吹了一口不成声的气。
气穿过笛孔,在墙角吹起了一点灰。
灰里有盐。
“右。”
我低声。
一个人影从水影里分出来,靠我一寸。
他是我们的“眼”
。
我们一起贴墙走。
墙背后是暗河。
暗河的皮黑,黑得像一张翻过面的黑布。
黑布上有一只船,船的头上挂一盏破灯。
灯不亮。
破灯周围,别家的灯像被吃掉一样,暗了一圈。
——陆稷说得没错。
我伸手按在墙缝里。
缝里湿。
湿里有一点甜。
那是牛脂。
牛脂是并州刀客的习惯,他们用脂抹刀,也抹船舷。
脂带着甜,会招灰。
灰招来盐。
盐留在手上,不会改名。
船头有动静。
两人抬着东西,轻得几乎没有声。
那东西不大,却很重。
重得出奇。
重的不是物,是“记”
。
白帛记不写长语,只写一个“记”
字。
字写在木片上,木片绑在帛角里。
人抬着东西的时候,那枚“记”
字会跟着呼吸微微起伏。
我把短笛塞回袖里,伸手在地上一抹。
指尖蘸了一点“盐星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