示’,写‘王师不扰民’四字。”
他顿一顿,又加一句,“‘问名亭’不问银,只问事——问你家几口,田几亩,走何路,何时回。
——答了,不必兑,也记名。”
程昱瞧他一眼,笑里多了赞许,“文若,你写的不是令,是碑。”
“碑立给活人看。”
荀彧回。
……
夜,许县帅帐。
罗盘匣再开。
指针微颤,裂痕第三次往前走了一线,像一根白在黑布上又长了一分。
郭嘉按住匣盖,没合。
他看了看卫峥递上来的“盏票”
,又看了看“鹤颈纹”
的拓片。
指尖在纸上点了一点,“快的人还会来。”
“今夜还追?”
卫峥问。
“不追。”
郭嘉摇头,目光落回匣上,“你去‘云来’,借灯。
叫掌柜把灯罩再揭半寸。
再借半盏‘明’。”
“借明?”
卫峥挑眉。
“术不在打,在挪。”
郭嘉笑,很浅,“把灯挪半寸,影就挪一尺。
——我们不用急。
他们会自快。
快的人最怕一次‘稳’。”
“那我做一件‘稳’的事。”
卫峥抱拳,“今夜在河口立一杆小旗。”
“写什么?”
“写‘缓’。”
卫峥笑。
郭嘉也笑,咳又起,他轻按。
咳声落在罗盘匣面,匣盖震了一下。
他终于把匣合上,扣锁。
锁扣合时出的那一声“咔”
,像在账本上再添一笔勾。
“奉孝。”
荀彧走近,低声,“你讲了‘道’,也调了‘术’。
你要的,究竟是什么?”
郭嘉看着他,目光很静,“我要钱的脸被人看见。
不是‘钱’,是‘脸’——它的‘道’,不在铜与丝,在‘信’;它的‘术’,不在快与慢,在‘回’。”
“钱会记住路。”
他顿了顿,“路也会记住钱。
——‘回流’,便是道与术之间的一座桥。”
荀彧点头,后退一步,袖里铃微响,又停。
他忽问:“二十天的第三日,我们做什么?”
“第三日,”
郭嘉道,“请天子之前,先请‘民’。
——照影柜前设小案,置香一缕,挂白帛记‘白帛’一角,旁书一行小字:‘白帛若愿回名,来日请坐明前。
’”
程昱笑出声,“你这是请对手来上香。”
“道场不拒客。”
郭嘉淡淡,“来者,问名;不来者,问‘盐’。”
帐外雨丝落,极轻。
雨里隐隐传来夯杵声,夯杵与鼓点合拍。
远处庙桥的两字在夜雨里像两枚钉子,钉住了河,也钉住了人心——正与逆,不再是抽象的词,是脚下的路,是柜前的印,是粥棚里的一碗姜汤。
……
(暗影视觉·鸩)
第三更近了,风仍带着牛脂的甜。
我在桥下摸到一条新划的痕。
痕很浅,像某人小心翼翼地标了一个“可以回头”
的记号。
我不知道他姓什么,来自哪里,只知道他的手上已不那么涩。
他昨夜“快”
,今日“慢”
。
慢,是道在“术”
上落了地。
我把短笛塞进袖里,抬头看桥。
桥背后的天,黑得均匀。
均匀的时候,灯更好用。
灯一挪,影就挪。
我轻轻笑了一下,笑在石里,没人听见。
“今晚不抓人。”
我对风说,“今晚让快的人更快。
——快到他自己累。”
风从桥洞里绕一圈,像回答,又像没回答。
又一日,许县的“回流账”
添了第二笔红。
不是大数,只有九百三十缗。
账尾写着两字:“赎回”
。
荀彧把这两个字描粗了一点。
他知道这条路,才刚刚开。
“钱之‘道’与‘术’”
,不是一堂课,也不是一场夜战,是一座在雨中慢慢砌起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