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字小印,纸角即有灯影一弯。
市上围观者初觉新奇,继而沉静。
有人只看题,站了很久,最后悄悄在袖里摁了摁手心:“我也写。”
他不留下名,只留下一个很小的“愿”
。
“策箱”
一路自许都起,沿北门驿站、南市驿棚,过陈留、谯、濮阳、颍川,直到江汉水网。
每过一处,“愿灯”
照一次影,影落纸角一小弯。
驿卒背箱如背灯,沿道而行,铃不响,影在走。
市井间,最爱新鲜的流言试图攀附:有说朝廷要“征贤”
,有说“科举将开”
。
“回声井”
吃了几口,一连三个“问”
,话就漏了底:不录名、不给官、不给钱,只问章。
市人笑,笑声不大,却把那些急躁的脚步敲得慢了些。
——
入风,再入江汉。
襄阳近郊,风过竹林,竹影在地上一片片地移动。
黄承彦的旧友在渡口口述了一个笑话:许都立“策台”
,问天下三问,不署名。
有人问:“黄公可写?”
黄承彦笑,“我老矣,”
指向门内,“家里自有人写。”
言罢,拈着胡须去喂鸡。
荆州城外,月英坐在小案旁,案上摊着一张从商路传来的策问。
他们家的小灯罩薄,灯影落下更清一弯。
她用最寻常的竹笔蘸墨,先在纸角拈了一个极细的“空”
。
这一笔,不在题中,却在心上。
她垂睫,先写第三问,再写第一问,最后写第二问。
她的字不漂亮,太平直,笔画像钉一样按进纸里。
写到“空在何处”
时,她的笔稍稍停了半息,笔腹一翻,收了一个极轻的钩。
钩收得浅,像留着给风的门。
她写毕,覆以灯影一弯,封好。
封口不用香,只压一小月印。
月下无字。
递箱的商人不识她,只识印与灯。
转身,风已起。
襄阳的另一边,有一处茅庐沉在竹影里,庐主人在石上磨墨,磨得很慢。
案上同样摊着一纸。
三问在前,他不急于落笔,先在院里绕了两圈,脚步极轻。
他对着天边的云低低一笑,把纸折了又开。
开到第三问“空在何处”
,他伸手把灯拨暗了一分,暗到可以看见灯影的形,便不再动。
末了,他只写八字:弦不在琴,刀常在墙。
再添一句:“三顾何必?有灯即见。”
署名不写,只在纸角点一个极小的“隆”
字,像在草里藏了一点露。
——
许都东廊,策箱第一批回纸启封。
礼官、荀攸、卫峥分坐三案,收、除、按。
礼官只看“愿”
字,荀攸只看“术”
,卫峥只看“势”
。
旁桌放着回声井抄来的三条记事与暗仓秤今晨所记的车重,供比照。
纸卷翻过一半,郭嘉才入座。
他先不看字,先看灯影。
影线细、粗、长、短,都记一个地方的风。
一张纸的角小小一弯,影清而薄,是江汉之风;另一张影重,而且略偏,是陈留北驿那边的风。
他指尖在两纸间轻轻一按,胸中那只无形的手像被这一按按住了。
“此二纸,”
荀彧把两卷推到他手下,“一来自荆州,一来自隆中。”
郭嘉展开第一卷。
看不到名字,先见那枚极细的月印,不香,且干。
下面的字答第三问起:空在灯外,空在章外,空在愿内。
愿不署名,是为空;礼不夺人,是为空;阵不满,是为留。
其后写国都为阵,言:“阵不动而胜,非以守,乃以让。”
又写“刀在墙上”
,言:“刀非畏,乃度。
度人之心,度法之边,度己之。”
末了,她用一个很巧的句子把城与风系在一起:“风从愿入,愿从手起。”
“女手。”
荀彧低声。
“是她。”
郭嘉在心里答,却只把纸角的灯影按得更稳一些。
他看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