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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收进‘丝’,‘丝’卷成布,布成‘工’,工成‘粮’。
你卖给他,他把叶抬走;你换我券,叶在城里吐成丝,明日就在你锅里成粥。”
“明日就成粥?”
她怀疑。
“今夜就成姜汤。”
我把一张“一斤盐”
的票塞到她掌心,票边的桑染涩涩,她摸一把,眼泪便慢慢涨起来,“好,我收你券。”
青衣客的脸色在甜与酸之间一跳,随即阴。
他伸手去抢我手里的券,典韦的链球不知何时落在他脚背上,像一只沉重的盆,把他脚腕按住。
他低头骂了一句,骂声未落,张辽的人已经“墙”
成半圆,把这几个人围在中间。
围,不打;只让他们极不体面地站在人群里,被桑叶的气味包围着。
桑味不是香,它有一点涩,很快把甜气洗下去。
“带下去。”
郭嘉淡淡,“别打脸。”
他扭头对我道:“把‘叶券’印上‘半蚕’。”
“‘半蚕’?”
我挑眉。
“蚕半月成丝,‘半蚕’为期,‘半蚕’为量。
——把时间也刻进法里,谣便无所附丽。”
郭嘉说完,目光越过桑市,望向更远处的堤与桥。
他咳了一声,很轻,像把一丝不肯顺的风按平。
——
夜下。
南里仓外果然堆满“消息灵通”
的人。
荀彧早已把空仓布成“市”
:里圈挂赭印,外圈立粥棚,中圈置工案,地上以灰线画出“尺”
,让人依格而站。
夏侯惇守门,张辽使墙,人群的躁很快在姜香里消下去。
有人喊“票息”
,他不辩,递粥;有人问“百倍”
,他不答,派工。
到得更深时,人困,腿酸,半数人在粥棚边坐下,手里捏着新得的“丝票”
,票背印着“半蚕”
。
他们看着票,像看着一条细细的路。
郭嘉站在台阶上,眼里亮,很淡。
他低声对荀彧:“明日晓‘市令’第二篇:‘以蚕为根,以票为丝,以仓为茧,以市为蛹,以工为翅’。”
“文气极重。”
荀彧忍笑。
“文若,你写得更好。”
郭嘉也笑,“再添一条:‘息不可许,利不可骗;动可百倍,静则一钱不值’。”
“谨记。”
荀彧把这两句压在纸上。
许县的钟未响,庙里的葫芦先“喑”
了一声,像夜里人的一次翻身。
远处,邺中的“琴手”
立在一座低低的屋脊上,眼里亮光收起了一半。
她抱着琴,不弹。
她看见桑市的叶券被一双双干净的手接过;她看见“金蚕”
只在匣里,市上走的是票;她看见“百倍之利”
的“息谣”
被拿来转成“百倍之用”
的‘工’;她看见有一个孩子抱着半瓢粥,把绢票塞给另一个更小的孩子,自己把粥先推过去——那张绢票在风里颤了一下,像一条刚刚吐出的丝。
“他在用‘谎’。”
她轻声,像自语,“却把‘谎’绑在‘安’上。”
粗蓝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,袖口的甜气被桑味压住了大半。
他吐出一口气:“再试‘仓’,不如试‘桥’。”
“桥?”
她摇头,“桥响过三次,轮印不偏,不易破。
……试‘工’吧。”
“如何试?”
她指向市,“挑‘百’。”
她说,“挑百人,挑百手,挑百意,让这‘百倍之用’折一次。”
男子微笑:“我去挑。”
他转身入夜。
她继续看,抱琴而立。
琴徽在天光里像一条细银。
许城的风过她的袖口,吹不起甜,只吹起一丝细细的辛。
——(鸩·视觉)
我在南里仓口坐着,把扇铺在膝上,数票孔的“品”
字。
每张票的收笔处都轻轻顿了一下,像一个人忍住不说的话。
粥棚里传出孩子的鼾声,很小。
姜香到半夜也不散。
我忽然听见庙侧那边有一声极轻的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