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墙角。
荀彧从西门步出,袖口轻掠:“票交我看。”
他取票,掸去票边那点隐隐的甜粉,指向“安”
字的收笔:“此笔太直,便‘危’;稍顿,便‘安’。
——带下去,别打脸。”
他们被带走时,还喊:“你们骗人!
百倍之利!”
人群里有人看过来,眼里起了一丝不安。
我把扇骨一扣,转身登上文案前的小木台,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风:“诸位,今日所说‘百倍之利’,不是十日翻百倍的‘息’,是百人动一回、百物转一圈的‘用’。
一张票,走三道手,便三倍;走十道手,便十倍;走百道手,便百倍。
票不躺在怀里生钱,票躺在怀里要馊。
票动,粥动,胃动,手动——这才是我们的‘利’。”
老人先笑,孩子跟着笑。
粥棚又添姜。
姜香立起来,甜气被挤散。
那年轻的商贩摇着空竹箱跑来,冲台下一揖:“娘子说得对!
我这箱子,一上午转了五圈,赚的不是利钱,赚的是五圈工。”
我笑着把扇背轻轻一拍箱沿:“这就叫‘吐丝’。”
——
午后。
许县衙门的廊下已经挂起第一串“金蚕”
。
千枚之数,不多不少,被荀彧用红绳串成十束,每束百枚,藏于木匣,木匣封印。
封印之上,以兽骨刻缺为记。
郭嘉看了一眼,点头:“根稳。
——市上‘丝票’,明日再出三千,面额加一项‘一匹粗布’。”
“粗布?”
张辽挑眉。
“军囊要缝,旌旗要修,营帐要补。
沿路老铁器收来,熔为钉与箍,车轮要换。
——‘百倍之利’不是‘钱’翻倍,是每一只手比昨日更会使力。”
郭嘉说着,捻了捻指尖的盐,“盐先验。”
“奉孝。”
荀彧忽道,“今晨祠中之人言‘鬼才的谎’,而市外之贩又言‘十日百倍’,可见对手已成两路:一路挑‘声’,一路坏‘味’,如今又来坏‘名’。
你该何以应?”
“以‘静’解‘声’,以‘姜’解‘味’,以‘印’解‘名’。”
郭嘉淡淡。
“今晚散出一个小谣:‘南里小仓明夜折票有优’。
让他们都去‘南里’——那里空仓一座,墙已立好;我把‘墙’做成‘市’,‘市’做成‘法’,让他们在墙里乱而不伤,明日上‘工籍’,后日领‘工食’。
——坏名者,转为动手者。”
夏侯惇大笑:“奉孝,你这叫把‘谣’也用来做工。”
“谣若不伤人,即是风。”
郭嘉抬目,“风吹钟,钟响三下;风吹蚕,蚕吐三丝。
——今晚,钟不必再响,‘葫芦’即可。”
他话音刚落,东市口便有人急步来报:“有妇人高价收桑叶,言明日南市出新‘票息’!
有人抢叶,吵起来了!”
“文远。”
郭嘉立刻回头。
“在。”
张辽只应一声,身影已入风里。
“恶来,随我走一趟桑市。”
郭嘉把马牵至门口,回望荀彧,“文若,守‘根’。”
“谨守。”
荀彧压住那口匣,目光温淡却定。
桑市在许城东南隅,靠河,低地,泥软。
桑树一行行种在稍高的埂上,新芽半寸。
叶摊摆在岸边,摊主多是乡妇,手里还带着洗不净的泥水味。
此刻却挤着四五个穿青衣的“客”
,手里银白白,夸张地抬价买叶。
人心一动,叶堆旁的泥都似乎甜了。
“叶券只给户籍妇人。”
我(鸩)从人群边穿过,举着一束小小的绢券,笑着贴去几位摊主的手,“每户两串券,今日只取券不收钱。
券背有‘安’收笔,明日凭券折盐折米折票,重者优先。
——青衣客的钱,不收。”
摊主们迟疑,手抖。
我把一枚金蚕筹从袖里抛出去,让它在阳光下打了一个滚,又落在一位老妇的麻绳上。
老妇看了一眼,眼里一亮:“这不是晨里那位商贩抵在仓里的‘蚕’吗?”
“正是。”
我笑,“蚕有‘根’,券有‘丝’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