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松,叹出一口极浅的气:“你不给名,不给声,不给影。
你只给‘安’。
——好。
我明白了。”
“何时再见?”
郭嘉问。
“明日之后。”
她道,“不在路上,在仓。”
她抬手,指向东方,“粮是‘肉’,肉到心头,人才真安。
你守得住‘安’,未必守得住‘肉’。”
“你可以试。”
郭嘉平平一语。
她笑了一下,那笑像指尖拂过一片寒霜:“我来试。
也许在河,也许在市。
你们换印,我换‘味’。
甜与盐,终要分个高下。”
她站起,琴横在怀。
风中,琴徽的冷光收敛了。
她向后一步,脚跟踩到兽骨,骨轻轻滚动。
她以足尖一拨,把骨拨到台下。
骨沿土坡而下,恰巧碰在典韦脚边。
典韦伸脚轻轻一踏,骨停住。
他弯腰拾起,递给郭嘉。
兽骨尾端刻了一个小小的缺,缺的一角像一个字的一撇,隐约像“邺”
。
“留着。”
郭嘉把兽骨递给荀彧,“刻印时用。
磨出同样的缺口。”
她在台上,隔着风看他这一递。
眼里一闪,像有人在远处向她点头。
她抱琴退到残柱后,衣角一转,人影已没。
片刻之后,风把几根极细的琴丝吹落在台阶边,丝粘着月光,亮了一息,便暗。
——
琴声止,地上却多了几条更清的车辙。
前墙不散,后墙不追,侧翼绕回苇滩。
郭嘉策马回队,低声:“行。”
夏侯惇扛斧,张辽收墙,典韦回链。
荀彧袖中铃不响,指腹摩过那截兽骨,眼角压着笑:“她的骨,借来修‘印’。”
“印要似旧。”
郭嘉道,“似旧,方不逆耳。”
他们越过废台,风从残柱间呼了一下又低下去。
土脊另一端是一个浅浅的塌池,池边的梢杨刚冒出嫩叶。
队列从杨前绕过时,荀彧忽然回头,见刚才那绛衣女子在一处更远的坡头驻足。
她不弹琴,她只是立着,抱着琴,像抱一具不肯声的木。
她往这边看了一眼,便背过身去。
她的背影在月下很薄,薄得像一片纸。
纸能藏刀,也能藏路。
“文若。”
郭嘉低声,“记两字。”
“哪两字?”
“‘仓’与‘味’。”
郭嘉淡笑,“她挑的是胃。
把沿线仓廪的盐、米、豆的‘味’换一换,便能扰路。”
“换味,坏胃。”
荀彧点头,“我在誊文外再添一条:‘沿线赈粥,不许甜香入锅’。”
“嗯。
多放姜。”
郭嘉笑,“姜护胃。”
他们在野中疾行半里,前方土坡的风忽然变了向。
张辽抬手,队列自然慢下去。
坡下有一处残垣,垣内黑,垣外也黑。
唯一的亮是角门旁半截风干的柳条,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葫芦。
葫芦里空,空会响。
典韦脚步一停,手指轻轻一弹,那葫芦颤了颤,却不响。
郭嘉把缰绳放松一寸,让马自己去踏那块凸起的石。
石下的空腔被压实,风被封住。
队列过垣如风过草,既不折草,也不打露。
“她撤得干净。”
夏侯惇扭头,“我还想再拍两下。”
“她不是‘杀’,她是‘看’。”
郭嘉道,“第一面,走到‘看’已够。”
“她说‘明日之后’。”
荀彧提醒。
“明日之后,在仓。”
郭嘉把兽骨递还给荀彧,“我要她看见我们的‘肉’并非她想的那样软。”
荀彧笑:“你心里那口井,今晚又敲了一下?”
“嗯。”
郭嘉咳,极轻,“钟响过,井里水清。”
他们再行两里,前探返报:“前度旧桥已整,二里外小渡旗换,渡官以赭印行,旧印封箱。”
郭嘉点头:“好。
第一线过桥,第二线进驿,第三线至堤上换息。”
他侧身望了一眼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