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,链蛇出水。
铁环不打人,只在梁根一绕,像给这块将倾未倾的旧骨加了一道束。
束好,梁便安。
梁安,弩手的心就乱。
乱,不是怕,是“想不到”
。
琴忽然换商。
商声厚,像沼边的风一下一下压来。
荀彧袖内银铃仍不响,他只是把纸上的一个“安”
字收笔再顿重了一丝。
顿重的那一点,像把风按在纸上。
“她要看我的‘声’。”
郭嘉视线不离废台,“我不给。”
“她会逼。”
荀彧道。
“逼,也要借。”
郭嘉淡笑,“她借琴,我借风。”
他把右手平伸,轻轻一划。
夏侯惇会意,将斧背横置在肩,整支队列的呼吸同步退半拍。
退半拍的空隙,把对面的“徵”
与“角”
一起挤了出去。
琴声又转宫。
宫是“安”
。
这一次,“安”
不在她手里。
废台那人显然也觉。
一缕轻笑从唇角掠过,继而她将“宫”
的第二音拨得极短,几乎不成音。
短,是“止”
。
她不愿继续试墙了。
她要见人。
“奉孝。”
夏侯惇斜睨。
“我去。”
郭嘉夹马前出。
——(鸩·视觉)
他从墙背后走出来,像一缕风把影子立起来。
台上那个绛衣女子抬眼,眼神第一次认真,她收了手下的弦,轻轻抹过琴面,似乎拭去一层看不见的尘。
“郭军师。”
她先开口,声音轻,却清透。
郭嘉微笑:“邺中女手,琴上无名。”
她不否认:“你不爱报名。
我也不爱。
今夜只谈路。”
“路在许。”
郭嘉道,“你若劝北上,来迟了。”
她指尖在徽外一寸轻轻按住,像把一个将要起的音按住:“我不劝北。
我只问,谁护。”
“人护。”
郭嘉淡声,“墙护,印护,粥护。
护到‘安’字落稳,护到钟再响三声。”
她抬眼看他,眸光里有一瞬间的好奇与审度。
那种目光像拨琴时的轻颤,又像把针悬在水面上。
随即她把琴微微向前一挪,推动兽骨垫,出很细的“咯”
声。
她说:“我以为你会献上一段言辞,告以王霸。
你却只谈粥。”
“粥不可断。”
郭嘉笑,“所以谈粥。
王霸是后话。”
她轻轻“嗯”
了一声:“你杀‘名’,不杀‘胃’。”
“你可愿学?”
郭嘉问。
她摇头,笑意更淡:“我喜欢‘名’更甚‘胃’。
名能使人走得更快。
胃会拖慢脚。
今晚我只来看看:你快不快。”
“你得看‘度’。”
郭嘉把手抬了抬,指向泥里的车辙,“不是快慢,是有没有度。”
她低头,看了一眼那些浅浅的圆。
“你叫我来,不是为了斗琴。”
她忽然说。
“是为了让你见路。”
郭嘉道,“见路,你便知道:你若再以‘偏’撬人心,会折指。”
她把手从弦上挪开。
风照例从琴面掠过,弦不响。
“你挪了我的‘空’,你把我的偏音藏回我耳朵。
你在钟下做的,今晚又重做了一遍。”
她望向荀彧,“你袖里还是那只铃?铃不响,风自顺。
妙。”
荀彧一笑,不言。
她忽然把琴往怀里抱紧,像抱一个孩子。
她抬起眼睛,目光锐了一刹:“我也问一声:天子呢?”
四下风声略紧。
夏侯惇斧背在肩上滑了一指。
张辽的墙同步向前一寸。
典韦的链在腕上回了半圈,铁环轻响。
郭嘉神色不动:“你问的,是‘天’,不是‘子’。
天在风里,风向我。”
她盯了他半息,随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