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坟。
坟旁有一棵槐,槐根蝼蚁成堆。
再过去,就是驿道的岔路。
郭嘉的“图”
在这里开出三瓣:一瓣向许,一瓣向渭,一瓣向空。
空路是假的,却走得最像真的——因为它最顺。
人遇到顺,就容易犯错。
我走的是“空路”
的边。
边上草矮,地软。
我蹲下,用扇尖在地上划了三道浅痕:一长两短。
三道痕对着北面,像三根刺。
刺不是给我们,是给追的人。
追的人喜欢直,他们看到这三道浅痕,就会以为“有人小队急走”
。
他们会扑上来,会撞上张辽布下的“墙”
。
墙不会伤他们;墙只会让他们掉头。
掉头的那一瞬,他们心里的“偏”
会被自己掰断。
我起身,往“许路”
那瓣走。
路两侧是早春的地,泥湿,气冷。
我用指尖在袖里摁了摁,感到盖在扇面上的那层薄鱼油还有温。
我轻轻一笑。
今晚这座城,钟响了三声,粥添了三次,印换了三处。
还有一件事没完——“审视”
。
审视不是问人,也不是问战,它问“心”
。
谁在寒夜里不推杯,谁在出城时不抢路,谁在桥上肯让步,谁在驿口不动刀——这些都是“审”
。
我回头看队列,素裳的青年在其中。
他的帘微微起了一指宽。
他没有看我,他在看远处的一盏灯。
灯不亮,像人的眼睛在夜里闭了一会儿。
他的目光往那盏灯上停了一瞬,随后落回队里的一只轮子。
我忽然明白,他在看什么:他在看轮在泥里刻出的那一道浅浅的“度”
。
度是人心里的尺。
轮若不偏,心便不偏。
——
出城十里,月上来了。
风把云掀开一角,露出一块薄薄的银。
路更清,影更淡。
张辽轻声下令,第一线加半步,第二线持平,第三线落后两马身。
荀彧在车中,再次打开那卷誊清的敕文,最后一行干了。
他收笔,往里一折,折口对着“安”
。
郭嘉勒马,回望黑在身后的城。
他的眼里有一点光,像火熄后剩下的一粒星。
他抬手按在心口,很轻。
他知道,眼前这队人、这几辆车、这两道墙,是一座“朝”
的骨。
骨是可以搬的。
今晚先把骨搬走,明日再把血与肉带上来。
血,是粮与人;肉,是法与名。
搬骨的人刀要稳,搬血的人手要软,搬肉的人心要硬。
这三者,他都要在自己身上备齐。
他轻咳一声,笑着咽下去。
“奉孝。”
荀彧并马而来,压低声音,“路顺,天顺,人心顺。”
“铃不响,风自顺。”
郭嘉也压低声音,“明日‘行在’入许,城里便安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荀彧目光向那辆不起眼的车投去,“可还有旨?”
“旨在‘不旨’。”
郭嘉淡淡,“他今晚只看,不说。
他的‘不说’,就是‘说’。”
荀彧会意,不再言。
夜更深处,一阵杂沓的足音被风送来,又被风吞掉。
张辽的墙淡淡一移,像影跟着影。
夏侯惇的斧背在肩上轻轻一磕,像对夜点头。
典韦把链球往上一提,提到与肩同齐,像把一个沉默的人扛在肩上。
驿道旁小丘的枯草轻轻摇了几下,摇起一条藏在草下的小蛇,又很快蜷回去。
天子车驾,无声。
无声里,有审视。
审视里,不见刀,只有“度”
。
——(鸩·视觉)
我落在队尾,数“轮”
: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每一圈,都在泥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圆。
我在心里把这些圆连成一条线。
线的尽头,是许。
许是暂安,不是终止。
终止是“法”
。
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