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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抱柴回来,怀里多出一根粗大的枯枝,笑得更亮。
“粥不可断。”
他再次说这句话,不像令,更像自语。
“粥不可断。”
我回他。
这四个字像一个活着的印,落在心里,烫一下,随即温起来。
他走了。
走得很轻。
背影一度停在青砖上那个“安”
的前面,又越过。
越过,是因为他要给“安”
让路。
他穿过人群,没入黑灰与火光交织的缝。
风把他的衣角轻轻托了一下,又放下去。
——
郭嘉立在巷的另一头。
素裳青年走过时,他没有抬眼,只把手从袖中抽出半寸,虚虚作揖,又收回。
彼此都不需言语。
言多,反失味。
他回身,见荀彧已依案坐定,誊文之笔行云流水。
夏侯惇押解“赎命者”
,张辽在钟楼下整理兵线,典韦把链球拎在掌心,像拎一盏灯。
“奉孝。”
荀彧低声,“‘空票’已取两张。
确有第三人偷换新赭印之票,企图穿线而过,被我以‘印旁安字收笔过重’识破。”
郭嘉笑:“你也爱做旧。”
“做旧是让人心不疼。”
荀彧也笑,“你杀‘名’,我修‘法’。
法须似旧,方不逆耳。”
“好一个‘不逆耳’。”
夏侯惇扛着斧背过来,“刚才那几张‘空票’上,墨香太甜,齁得我牙缝腻。
邺中人的甜。”
“甜,最易坏胃。”
张辽淡淡补了一句,“姜,最护胃。”
四人都看向粥棚。
小乞儿又跑来换柴,眼睛亮亮。
典韦把链球放在他脚边,故意嘿笑,吓得他往后退半步,又忍不住看那圆铁愣。
夏侯惇从身上摸出一块干饼塞给他:“拿去蘸粥。”
荀彧递一枚木筹,小乞儿攥紧,点头跑远。
“明日起程。”
郭嘉回神,“今夜入更后,子廉撤半,文远补空,恶来去北市口藏。
反铃不死心,还会动一次。
让他动,动在我们的钟声之后。”
“他要是动在钟声之前呢?”
典韦问。
“他不会。”
郭嘉淡淡,“我把他所有的线都接到钟上了。”
荀彧抬目:“奉孝,你心里有数便好。”
“心里有数。”
郭嘉轻咳,再按住,“文若,誊文记一笔:‘迁在许,暂奉行在;赈粥三处,按印给粮;沿线渡口,赭印独认;旧票不验,空票待询。
’记‘待询’二字。
‘询’字里面,是‘言’与‘寻’,我们要用人话去找人心。”
“谨记。”
荀彧点头,笔锋一挑,纸上“询”
字收笔轻颤,像风吹动的草。
郭嘉转身要走,脚下忽然有一滴水。
他停,低头看。
不是雨,是钟楼上某一处木梁的老渗。
渗水很清,像泪。
他不知为何心口一动。
那一瞬,他想起庙侧巷里那双清而忍的眼。
他将手背在身后,收了一点笑,像把某处波纹按平。
“奉孝?”
荀彧轻唤。
“无事。”
郭嘉抬目,“走吧,再巡一圈。”
他们沿巷而行,火光把影子拉短,又拉长。
城北断旗贴在墙上,像是墙上的黑字。
黑字不读也在,读也不响。
钟楼的裂缝在夜里看得不真,像一条伤口的痂。
伤口总要结痂,结了,方能不再流。
——(鸩·视觉)
夜更深了。
我从钟楼下来,把那只空了盐的木鱼塞进袖里。
我要把它埋在黄河岸边,让水洗尽它的偏音。
我抬头看钟,钟安静地挂着,像一颗被按住心跳的心。
我以扇柄轻轻触它,触一下,退一步。
钟不响。
我听见风,听见远处尚未完全散尽的鼓声。
鼓声像病人的喘,间或一长一短。
终究会停。
我走向堤边,鞋底擦过灰,灰在脚后带起一条细细的尾巴。
尾巴很快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