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张辽把东西拿上来。
张辽递过两样物:一册渡籍,一叠票号。
渡籍上按月按岸记录船号、人名、货目与渡税。
票号上是更直白的账:谁欠了谁,谁的票在谁手上。
上面有几个名字绕来绕去,最后都落在一个“隐”
的手下。
这只手不写名,只刻了一个极小的印,印边缺一角——那是“旧”
的味道。
“从今天起,”
郭嘉看着这些名字,“黄河南北渡籍、渡税、票号、暗记,一律改归‘官河务’。
官河务下设‘三行’,仍由原人打理,但票印换,旧账清一次,新的,从今天起记。
黑蓑、盐脚、药行各出三人,随我军回营,一月后放。
若再见旧印,见一杀一。”
他没有提高声音。
头户冷笑:“你用我的人,杀我的印,拿我的路,叫我怎么活?”
“活不活,”
郭嘉把渡籍与票号递给荀彧,“看你有没有手。
手在,换水也能打鱼;手没了,水再清也只是看。”
他说着抬手。
典韦一脚把那块锁板顶开。
铁链从水底拖出,出一串暗哑的“哗啦”
。
黑蓑手下看见那条铁链,眼神里第一次露出怯。
夏侯惇把斧往头户面前一搁,斧背对着人,声调带笑:“斩手还是交印?”
头户闭了闭眼,咬了咬牙,咬出了血。
他缓缓抬起手,把袖口里缝着的旧印剥下来,放在斧背上。
印落在铁上,出一点干涩的响。
他不求命,他只把另一只手摊开,手心有茧,有旧伤,有河水泡出的白。
他把那只手轻轻合了合,像在告别。
“把他带走。”
郭嘉一挥手,“押解三日,不许辱,不许鞭。”
“是。”
张辽把人押上岸。
荀彧带几名文吏在堤上就地立桌,调渡籍,封旧票,刻新印。
新印不是朱砂色,是稍浅的赭。
赭不艳,时间久了会沉。
他让刻工把印边故意磨坏半分,留一处缺口,像旧印一样。
这样,换印不换“味”
,河上人不觉痛。
典韦把链收好,走到郭嘉身边,低声:“黑鳞没见。”
“他不走河,他走暗渠。
他以为自己快。”
郭嘉往北看了一眼,“他快不了几日。”
夏侯惇笑:“你要在城里截他?我怕他不进城。”
“他进。”
郭嘉收回目光,“他要割‘谁’,就得靠近‘谁’。
靠近,就会有影。
影一有,他的铃就响。
我在等。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铃声里的‘空’。”
郭嘉淡淡,“他的反铃挑人心的乱线,但铃声总要落在‘空’上。
今天荀文若叩了三次铃,他的心已经被‘直’过一次。
明日我再‘直’一次,后日,铃声就会‘自己’直。
我不杀他,我让他‘杀’他。”
夏侯惇挠挠脸:“听不懂。
不过听着舒服。”
荀彧那边刻印完毕,抬头望过来。
他目光落在郭嘉身后那座小庙。
小庙墙低,墙内有炭的味,有粥的温。
他的袖里仍塞着白绵的铃舌,这会儿不响。
他把铃按了按,又放下。
“奉孝,帛与铁牌。”
鸩从苇边过来,身上蓑衣滴水。
她把卷帛与铁牌递上来。
郭嘉没有伸手,示意荀彧收下。
荀彧展开,脸色微沉。
渡籍之外,简上的那句“迎车驾出关,北受旄节。
期在朔风之后。”
像一根细针扎在眼里。
“朔风已尽。”
荀彧低声,“来得迟了。”
“迟了半日。”
郭嘉点点头,“半日,足够我们把‘路’换了。
北受旄节?他要接什么,我们就让他接‘空’。”
他像在说一件小事,转身对张辽道:“把押解的人分三路。
一路走旧驿,一路走小道,一路走水边。
每一路都带同样的‘货’,每一路都从三里外绕开庙。
若有人跟,记路;若有人截,留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