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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渡籍,名册,票号,暗记。
没了这些,今天砍十根手指,明天还能长出十根。
我只想他长不出。”
他说话很平,像在说明一件与杀伐无关的小事,却把“杀”
的意义说得更重。
——(鸩·视觉)
我从苇后滑到窄坞口的泥地上。
蜡壶的绿火静静地燃,像一只被人按住尾巴的萤。
我用薄扇去拨它,扇子上涂了细薄的鱼油,火便顺着扇面抓了一寸,亮了一寸,把坞口的黑照成淡青。
我看见一个人——不是头户,是头户身下的“手”
。
那人的腰间藏着一卷黑色的帛,帛外面包得紧,像骨。
他往后退,想钻进坞里被朽木挡住的暗道。
我没有追。
我向前一步,把扇子轻轻合上,合在他喉前。
扇骨不是铁,是细竹。
细竹的边在河风里干过,够硬,够直。
我不是要一刀把喉割断,我只要他一步跨不出去。
我用扇骨顶住他喉下那一小块软。
他眼睛往上一翻,脚下打滑。
“给。”
我伸手。
他不懂我的话。
我换了一句:“把你的手给我。”
他还在挣。
我就把扇子往上一挑,挑断他裤腰里一根细细的皮绳。
皮绳落地,一片薄薄的铁牌从他衣襟里滑出来。
铁牌是黑的,边上刻着半个“邺”
字。
半个字,不是完好的,这是“外线”
的暗证。
外线接“邺”
。
邺接谁,不用问。
我把那卷黑帛从他腰间取下,帛口并不难开。
开了之后,里头是两份东西:一份是黄河两岸“黑蓑—盐脚—药行”
的春季渡籍名录;另一份是简,简上没有署名,只有一句话:“迎车驾出关,北受旄节。
在朔风之后。”
字锋利,女手写,很稳。
我不识这只手掌的味道,但我记得这个“期”
。
今晨风已南,朔风已去。
这句“之后”
,来晚了半日。
我把帛卷回,放进怀里。
那人突然笑。
他笑得轻,但眼里有一层油光:“你们救了谁?救了谁,我就割谁。
你若怕,那就晚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
我说。
我没有拔刀,我只是抬起手,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——那里刚才被铁牌压出一条红线。
我只按了一下。
他的笑顿住,像被风吹灭。
下一刻,他软下去,像一根被泡久了的竹签。
我不看他。
我走回河边,抬头看堤上。
那人没有看我。
他在看风。
他在听铃。
他在把一件件“动”
的东西,拼成一张“静”
的图。
图上的每一条线都通往一个地方——那里会变成今天之后的“新喉”
。
——
河上乱,很快就不乱。
黑蓑头户被缚,手下的人丢了桨,跪在锁板上,像一排排沾了水的草。
典韦把链从桅根上卸下,手背甩了甩水。
张辽已将两船并成一船,把两船的舷板靠得很紧,像在缝一块被撕开的布。
夏侯惇踩着头船的横梁,斧背从那名头户腕上滚开,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裂骨的手,冷笑了一声:“这手,够黑。”
郭嘉走到船边。
黑蓑头户抬头看他,脸上没有求。
他目光像河水,浑,冷,硬。
“曹公?”
他吐了两个字。
口气里带着一点试探,又带着一点不信。
“只是过路的人。”
郭嘉淡淡。
“过路的人管我的路?”
头户笑,“黑蓑吃的是水饭。
上有风,下有浪,中间有人。
你们今日拽我,明日风换了向,又是谁拽你们?”
郭嘉不恼。
他看了一眼头户的衣袖,又看他脚下那片锁板:“你们的‘路’不是路,是刀。
今天把刀收走,明天就不会有人替你再磨。”
他伸手,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