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记住,不许杀多余的人。”
“诺。”
荀彧收好帛与铁牌,又看了一眼小庙。
他看见庙里的人在喝粥。
那人拿碗的手很瘦,脉门处有一线极淡的青。
他只看了一瞬,便移开。
礼与法,仍在心里把秩序立好。
他压低声音:“这句‘故意迟’的期,是谁写?”
“女手。”
鸩答,“细,稳,冷。
邺的味。”
“邺。”
荀彧把这个字在舌根压了一下,像把一粒砂压在牙缝里。
砂小,却咯人。
“别把砂留在今天。”
郭嘉轻轻一句,“今天做今天的事:封渡,换印,断‘手’。”
他抬目望向河心。
风换了向,雾往上游散。
锁板解开,水道重新露出光。
那光不是亮,是一种“净”
,像有人刚刚把一层油从水面上捞掉了。
“主公。”
前锋长骑马来报,“北岸小哨已尽易手,沿线十七处小渡皆换新印。
黑蓑三头户,一拘两散。
散的两个拿了空票逃,票号在此。”
他说着呈上两张空票。
票上只有印,没有名。
郭嘉看了一眼,递给荀彧:“空,留着。”
“何用?”
荀彧问。
“明日之用。”
郭嘉转身,“明日有人会拿着它来‘赎命’。”
——(鸩·视觉)
事毕。
我在堤下脱下蓑衣,拧水。
盐在衣角结了一圈白。
我用指甲轻轻刮掉,盐屑落在泥上,被风一吹,像一小片细雪。
我把那枚黑色铁牌递给荀彧时,指尖沾到一点粥香。
姜的味道很淡,但在这样的风里,刚好。
我看了一眼庙门。
门檐下挂了一串干草编的小风铃。
铃不响。
它不用响。
风自己在说话。
我背上蓑衣,准备回井下。
经过郭嘉身旁时,他没有看我。
他在看渡籍。
他用一种极轻的力,把一排旧字按平。
按平了,字就不皱。
字不皱,人便好看懂。
“骨头丢过河了。”
他不看我,却像是在对我说。
“狗在水里,咬得更狠。”
我轻轻答,“可它上不了岸。”
“上不了岸,”
他笑了一下,“它就会咬自己。”
我走开。
风从背后过来,像有人把手放在我肩上,推了我一把。
——
午后,天光透出一点薄薄的暖。
堤上的刻工收刀,荀彧收铃,张辽收锁板,典韦收链,夏侯惇收斧。
黑蓑头户被押着过堤时,停了一瞬。
他回头看一眼河。
他看见锁板被收起,铁链被卷走,马尾被扯下,桅绳在风里安静。
他又看见堤上新刻的印,边缘有一处故意磨出来的缺。
缺像旧印。
他的眼里有一线恨,又有一线服。
他不说话。
他知道,从今天起,河是别人的。
郭嘉把最后一页渡籍交给荀彧,转身看向北。
北边的城像一只卧着的兽,背上的毛逆着风。
他的肩在风里轻轻一动,像把一条线从心里抽出来。
他说:“走吧。
回庙里,看一眼粥有没有凉。”
荀彧“嗯”
了一声。
他把铃塞回白绵,袖口一整,步子很轻。
夏侯惇在他身后咧了咧嘴:“荀君今日这铃,响得好听。”
“明天更好听。”
荀彧难得地笑了一下。
他的笑很浅,像粥面上那层薄薄的油。
庙门内传出几声低低的咳。
典韦下意识想抬头,被郭嘉用眼神按住。
按住,不是压。
是一种让人愿意听的“轻”
。
典韦把手按在链上,链凉。
他的眼睛里有火。
他把那火压下去,像把一盏灯的盖轻轻按好。
黄河依旧向东。
风里不再有“喳”
的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