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线条仍在。
我在心里数了一下画上的柳枝,又在柳枝间看见一只细小的印,印边缺了一角。
我拿眼角余光掠过,收好。
那是宫里旧印砑过的痕。
“城北乱得紧?”
他问。
我道:“两狗咬得狠,雾里看不清谁多谁少,只听见‘断旗’的响。”
他点点头:“断旗响两次,今午当有一队兵从北门退。
若退不过,他们会往西市绕。
西市巷窄,墙厚,是个阻头。”
我怔了怔,不敢接话。
他捧起半碗粥,慢慢喝。
粥很稀,他喝得很慢,每一口都在齿间停一停,像在尝什么。
喝完,他把碗放下,低声道:“姜放得好。”
我垂眼:“我只懂粥。
别的,不敢多说。”
“姑娘懂的,不止粥。”
他轻轻一笑,“你从未央残柱间走来,步子不踩灰包,只踩砖沿,避开每一处暗陷——这是懂‘地’。
你进院时看了三眼,锅、壁、角门——这是懂‘势’。
你说‘逆风’,晓得火烟的走向——这是懂‘气’。
懂这三样的人,不会只会煮粥。”
我没有否认。
我把袖子里的小锦囊摸出来,放在他旁边:“城外有风,风上带盐。
昨夜河上换了印,今日堤下的船多半识新票。
客官若要出城,入水路可行。”
他看着小锦囊,没有伸手。
他低声:“我出不得城。”
我试探:“客官要找人?”
他抬眼看我。
那一眼很平,不藏,不惊,不问。
只把他的名字写在我的心里。
我知道了。
我俯身,双手合于身前,低声道:“臣,见过陛下。”
他没有阻我,也没有让人按我。
他只是把一只手从胸前移开,一根指头按在唇上。
我便不再出声。
隔着一小片废墟的风,突然压下来几声沉闷的马蹄响。
我侧头,听出是西凉军的斥候。
斥候停在巷口,与另一路的脚步交错,似乎在交接口令。
我看着那位青年的背影更直了一寸,像一根弯了许久的竹子,在风里悄悄直起。
他没有回头。
他握着空碗,轻轻放在膝上。
碗沿的光很淡,像一条波纹。
“朕……”
他停了一下,重新启口时改了称谓,“孤问你:城外的人,可托命?”
我答:“可托。
城外有‘法’,不乱杀,不乱夺。
不求功名,先求‘安’。
今晨那只‘安’,主薄已刻。”
他垂下眼,像是抚着那个字。
他抚了一会儿,轻声道:“孤不曾见‘安’字刻在朝堂上。
孤只在粥碗里见过。”
我心口一热。
背后破屋梁上落下一点灰,轻轻砸在地上,像一颗未熄的火。
火不烫,却烙心。
“陛下,”
我低声,“臣奉一物。”
我取出昨夜收的那枚黑铁牌,放在他膝侧,又把卷帛递上。
他没有看铁牌,只看卷帛。
帛口未解,我先开了两指宽,露出里面那句:“迎车驾出关,北受旄节。
期在朔风之后。”
他看了一眼,眼中先是一丝讶,随即归于平静。
他用指尖轻轻触那字,触到“朔风”
时停住,指尖在帛上极轻地一顿。
我看见他指背上的血脉一跳。
那是他的“忍”
在往里收。
他不是不怒,他是在把怒放回剑鞘里。
“来晚了半日。”
他道,“半日,足以杀人,也足以救人。”
我把头低得更下:“臣已截水上之路,封渡换印。
‘手’已斩其一。
‘路’已换其三。
稍后,城中还有一口‘喉’要堵。”
“喉?”
他问。
“反铃之喉。”
我说,“昨夜城中有一股‘铃’扰心,能挑人。
臣识得它的空处。
今日再探一次,明日它会自乱。”
他想了想,似乎明白一二。
他把卷帛合上,推回给我:“此物可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