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们自己。
那一瞬的细节,被她记住了。
“今日到此。”
她淡淡,“后日子时,王家祠堂空棺处再见。”
她转身上梯。
脚步很轻,像风上的尘。
对面壁后的人没再留她。
他也知道,线一旦贴上,扯就会痛。
现在不扯,是因为不敢看自己会被扯到哪里。
出旧库,天已偏西。
鸩在市口停了一会,买了盐和针,又在一家卖胡椒的小摊前停住。
小贩手上有油,油是江上的。
她买了一小包,不为吃,只为记味。
她没有在摊前多看,面上像凡常买菜的绣娘。
她挤在人群里,身影一晃,就被吞了。
傍晚,暗影之阁的石室里铺开了一张新纸。
那不是地图,是钱路的“丝图”
。
郭嘉执朱笔,荀彧执墨笔,鸩坐在一侧,手里绕着天蚕丝。
纸上出现一个又一个小圈,一个又一个绕,最后被连成一张网。
网的中央有三处空白,像中空的树心。
“这是‘王家’,”
郭嘉点第一处空,“这是‘常和行’。
这是——”
他停了一下,“‘南门驿’。”
“驿舍?”
荀彧挑眉,“为什么是驿?”
“钱不是只在铺子里走。”
郭嘉说,“它晚上要睡觉。
睡在驿。
换枕,不是为了毒人,是为了让线记住他的梦。”
荀彧失笑,“你还会偷梦。”
“偷梦比偷钱难。”
郭嘉也笑,“可我们要的不是钱,是方向。
梦里往哪走,人就往哪走。”
他把纸角压住,忽然又把桌上一小堆铜钱拨过来。
他拿起其中一枚,在唇边轻轻一碰。
荀彧看得出:他在“听”
金钱的味。
铜味涩,像一口井里的水石。
郭嘉微微皱眉,“不是兖州铸。
叶在水上。”
“水上的叶,总要靠岸。”
荀彧道。
“我们让它靠到我们的岸。”
郭嘉说,“岸一多,船就乱。
船一乱,便知谁是船家。”
他放下铜钱,又抬眼看鸩,“明日起,你白日在‘青蚕’学,夜里回‘阁’绕丝。
每夜绕一百个‘蛇结’,绕一百个‘人结’。
一月后,你的手就真成‘丝房’的人。”
“什么是蛇结?”
鸩问。
“紧到勒死人。”
郭嘉答。
“人结呢?”
“松到拉得起人。”
他说,“你要知道松紧何时换位。
刀不是每一刻都要下,线也不是每一刻都要紧。”
荀彧看着两人,心里有一点微妙的平衡感。
他清楚,郭嘉在用“线”
的语言教一个女孩成为一把看不见的刀。
可他也听见了那三条界限:米、盐、棺。
他在心里记了一遍,又轻轻划了三短道在纸边,像给这张网钉了三颗钉。
夜深前,有人来报。
南门驿舍那张靠窗的床,今夜换了人。
换上来的人在江上跑船,姓霍。
霍某躺下时枕在新枕上,一夜梦里都是海风。
他半夜惊醒,以为窗外起了潮。
其实没有。
枕里那粒铁砂受潮,天蚕丝记住了这份潮。
郭嘉闻报,点头,让来人退下。
他把天蚕丝在灯下展开,丝端起一层微不可察的雾。
那雾不散,在灯火里像一粒淡蓝的光。
“海。”
他道。
“江东?”
荀彧问。
“未必。”
郭嘉收线,“也可能是下邳、广陵。
我们不急着猜。
让线自己说。”
他起身,走到井口边,靠着石沿站了一会。
井下的水声很远,像一个人躺在更深的地方做梦。
风从井里上来,带着湿。
湿让铜味更明。
他伸手,摸了摸石沿,又把手收回。
他在心里说:今天只是起头。
‘暗影之阁’立规,‘青蚕’设房,‘丝’以钱为叶,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