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鸩看着他们,她的眼把他们一寸寸量完,像匠人量要下刀的木料。
“规矩之外,还需要一个礼。”
郭嘉说,“为‘阁’立威的礼。”
他从案上取过一只砂罐,罐口封了纸符。
他撕去纸符,一阵苦香立刻涌满室内,呛得人鼻腔酸。
那香味驻得很快,像野草灼烧后的味道。
鸩不咳,她只是很轻地吸了吸,喉结在极小的幅度里起伏。
“此香叫‘百草骨’。”
郭嘉轻声,“闻之不死,五感倒转。
强者会更强,弱者会更弱。
强者能把眼前的恨看得更清,弱者只会被自己心里的幻嚼碎。”
三人先是大喘,然后就乱了。
那陶谦旧部的耳目开始痛哭,说家里还有老母与两个小儿,愿以家资换命。
黄巾头子吐唾沫,骂他们都是狗,骂朝廷也骂天下。
第三个沉默,眼睛来回转,像在找风口。
“杀哪个?”
郭嘉问。
“都杀?”
鸩平平地说。
“若都杀,阁就只剩刀。”
他说,“刀不是唯一的回答。
我们需要别的回答。”
鸩把短刀抽出来,刀身被灯照了一照,亮了一寸。
她走向中间那个沉默的,蹲下。
那人的眼睛在她脸上、刀上来回转,最后定在她的眼上。
她伸手,在那人颈侧按了一下,指尖很稳。
那人颈动脉跳得快。
“他心跳快。”
她说。
“是怕?”
“不是怕。”
她摇头,“他在算。”
“算什么?”
“谁会救他。”
她答,“他觉得自己能活,是因为有人要他活。”
她又转向黄巾头子。
那人骂得更狠,唾沫星子四溅,脖子上青筋暴起。
“他骂得像他不怕。”
她说,“但他眼里没火。”
“那第一个?”
郭嘉问。
“第一个哭得是真。”
她说,“但他的真,不足以让火灭。”
她把刀收回去,直起身,退了一步。
“我不选。”
“不选?”
他挑眉。
“他们不配我选。”
她说,“您选。”
郭嘉笑了,很轻,很短。
他转身,对校尉道:“把中间这个放了。
让他带话,带给他认为能救他的那个人。
换一条更粗的线来。”
“黄巾头子,斩。
另一个,押入北门牢。
先别割他的舌,我要听他怎么哭。”
校尉领命。
鸩站着,看着那颗即将落地的人头。
她的手没有动,但她的肩膀在极小的幅度里松了很少的一点点,那一点点松,像稚鸟终于把爪从树皮上抠下来。
她懂了:刀不是每一刻都要下,刀也可以是一种姿态,一种让人忘不了的“可能”
。
夜更深了些。
井壁下的耳室成了半截,沟槽式的“符文砖”
沿着墙角拐出第一圈浅浅的黑线。
黑线像水,又像蛇。
风从入口处吹进来,吹动鸩耳后的黑羽,黑羽边缘泛出一丝蓝。
郭嘉收拾案上器具,把砂罐重新封上。
封符一贴,苦香被纸压住,像野草被雪压倒。
“第一件事。”
他说。
“今晚子时之前,北市‘常和行’里,会有一个叫段掌柜的,把两份账册交给一个穿青绸披肩的人。
你去,把披肩人的手砍了,账册带回,段掌柜不必杀。
站在屋檐外,让他看见你。
明早我会派人去收账,他若还活着,就知道该把谁的名字写在前面。”
“第二件事,东郊王家祠堂,有一口空棺。
棺里没有人,只有四根檀香。
你把其中一根折断,另外三根点上。”
“第三件事,南门外有一间驿舍。
你进去,把靠窗那张床上的枕头换成我们带去的那只。
只换枕,不动床。”
鸩把每一件都重复了一遍。
她问:“要几点回来?”
“鸡鸣前。”
他说,“带着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