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止为战,亦为旱涝之备。
要让百姓知:谷有处,水有路。”
“水,兖州之命也。”
他说得很慢,“水一乱,气就散。
要立‘水司’与‘工司’,以县工为,凡沟、渠、井、堤,皆归一口。
此司不从兵,不从民,直接受命于州。”
黄月英微微抬眼,神色未动,袖口却轻轻收紧了一指。
“还有一件。”
郭嘉顿了顿,“屯田。
兵不战时,耕;民有余力,耕。
荒地随开,粮随积。
兵耕的地,与民耕的地不冲突,井水先到,沟渠先开。
写在白榜上,约在春前执行。”
荀彧点头,笔未动,心里把“屯田”
两字立作今日之要。
曹操听完,不立即言。
他看着这张无纸之图在郭嘉的语言里慢慢落位,像一座城的骨头在空气里显形。
他忽然笑了一下,笑意不张扬,像有人把一盏灯拨亮了一分:“我许你——以‘州’之名起这四司。”
“谢。”
郭嘉只一个字,轻。
他知道这“许”
的分量。
它不是宠姬的金钗,不是将军的刀谱,它是州政之“骨”
,是把权从“人”
里抽出,钉在“事”
上。
“还有人事。”
曹操收笑,收在眼里,“张辽。”
张辽听到自己的名字,迈步出列,抱拳一揖,声音不高:“在。”
“你心里那一刀,昨夜收直了几分?”
曹操问,不问降,不问功。
张辽抬起眼,眼底有一线亮,“收了一寸。”
“再收两寸,给你一支‘河骑’,练‘收’。”
曹操道,“不是练杀,练停。
河面风直,水急,停得住,才因此生有‘刀’。”
他顿了顿,“今日并裁,你只看,不动。
明日随我出城,看田。”
张辽应声。
夏侯惇在旁听不懂“河骑”
,却觉得好玩,忍不住插嘴:“我也去。”
曹操瞥他一眼,“你看北闸。”
夏侯惇“哼”
了一声,笑,仍去看闸。
并裁未尽时,白榜前忽有人跪下,是寺内两名小沙弥。
小的哭,大的却不哭,只磕头:“求留。”
法曹欲驱,荀彧微抬手,示意按下。
他问:“为何求留?”
小的说:“师父逐了,我们留下看经。”
大的说:“经要有人看。”
他不善言,只有这六个字。
人群里有人笑,笑声里没有恶。
荀彧看郭嘉,郭嘉点头:“留。
记名。
寺内规矩三日后上墙,照规矩行。”
两小弥重叩三下,起身时眼里亮了一线——那不是喜,是一种被承认的平静。
“王者归来。”
有人在队尾轻轻说。
他不是在说一个人的马回城,他是在说:这城里,规则回来了。
——
午后,风转暖半分。
曹操与郭嘉并肩自广场回内署。
途中,鸩从廊影掠出,步子轻,停在两人身后二尺处。
她不言,递上两件小物:一枚旧佛珠,一页账房里撕下的账角。
佛珠上的微凹与账角上的指印,互为映证。
曹操接过,捻了一捻,笑:“影子,长牙了。”
鸩低头,眼角弯了一下,又把铃压回掌心。
铃不响。
石案前,荀彧已摊开一卷新纸:“四司之名、之职、之章程,先起草?”
曹操点头,他放笔,侧开半身,让郭嘉先落第一行。
郭嘉提笔,略思,写下四个字:“律、工、水、仓。”
字不漂亮,力却沉,像从骨头里长出来。
黄月英把一叠图样放在旁边,是沟渠的断面,是井台的改造,是窑砖纹理的锁纹,是“吃油粉”
的配方,是工坊的火候。
程昱则把“征”
与“徭役”
的条目拆成“劳次”
,每一段工多少人,每一班看几许时间,都在纸上,让人一眼就能抓住“日子”
怎么过。
“新的兖州,先在纸上活起来。”
荀彧笑,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