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他适合守他的阵。
他的忠是一整块的铁,不弯不折。
你不同。
你的忠里有思,有择,有对‘值得’的坚持。
这不是错。
良将之忠,本就应当兼顾社稷与名器,而非一人的喜怒。”
他回头望了一眼右侧。
高顺仍闭口。
那沉静像给这番话落了重石。
张辽道:“若我问你:用你的主,能给我什么?”
“给你一个不会让你浪费刃的战场。”
郭嘉道,“给你一个能让你夜里不必自问‘今日之杀,值不值’的答案。
给你一个‘刀在’与‘人活’都能并立的朝纲。
给你一个把‘忠’放在天下而非一人腰间的承诺。”
“你凭什么说曹公能?”
“他能受谏。
他能忍辱。
他能把不合己意的强者,也用到对的地方。”
郭嘉的眼神变得很直,“你最怕的,不是输;你最怕的是被愚。
曹公会输,但不会愚。
他能败在宛城,他也能以败修律,以败整军。
你要的是这样的主。”
张辽嘴角动了动。
“你在骂吕将军?”
“不。”
郭嘉摇头,“我在替你承认一个事实:吕布是猛将中的王,非君主中的王。
猛将之王给你的是刀尖上的快意,君主之王给你的是长久之功。
你随了前者,你的刀锋会更亮;你随了后者,你的刀锋会更久。
亮与久,如何选,不用我教你。”
坐在火后的人,影子在墙上动。
那影子像被慢慢削薄。
张辽的眼睑垂了下,又抬起来。
郭嘉忽而把灯芯挑暗,让地牢退回半黑。
他的声音也低下去:“还有一件事,我告诉你,不为劝你,只为你心里那把尺。”
“说。”
“高顺。”
郭嘉道,“我不劝,因为他无须。
一个阵的根,不会移。
移了,整阵歪。
他的忠是阵法的中军旗,你拔不得。
我若硬拔,是污这面旗。
我敬他,所以不劝。”
右边的人没有动,但空气里像有一股更冷的铁意浮起,旋即又落下。
“我劝你,是因为你不是旗。
你是刀。”
郭嘉道,“刀要用。
不用,就锈。
用错了,就弯。
你若继续把自己钉在一张已经撕裂的旗上,你的刃不会再沾应沾的血。
你会为‘义’而战,你也会因‘愚忠’而战。
愚忠,是对自己才能最大的背叛。”
张辽的牙关合了一下,出很轻的一声。
郭嘉像没听见。
他后退半步,把灯重新拨亮。
火光把两人的面孔再度收回清晰的世界。
“你恨我可以。”
他说,“你恨这场水。
你恨这场算。
我今日来,只为三问。”
“问。”
“一问:你在忠谁?忠吕布,还是忠你心里的‘良将之道’?”
张辽的指节一紧。
“二问:你要什么?要一时之名,还是要一世之功?”
张辽的唇角微颤。
“三问:你怕什么?怕背叛旧主的骂名,还是怕此生再无‘值’可守?”
张辽没有回答。
他的喉结缓慢地上下了一次。
灯火在他眼里化为一粒小而狠的光。
郭嘉沉默片刻,像是给他时间,然后道:“我知道你此刻的每一个答案,都不该在此刻说出口。
武夫的心,不该在别人灯下打开。
这是我对你的敬。
我只再说一件事,还是那把尺。”
他抬指,点了点那盏灯,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口:“明主难遇。
良将亦然。
良将遇明主,方能不负此生。
你在此处坐三日。
我三日后再来。
到时若无答案,我也不再来,我会替你写一封家书,送你归并州。”
张辽低头。
他怀里像有一只远道而来的兽,从胸腔里走过。
它在铁与肉之间挑拣路,最后停在肩胛骨下,沉沉伏下。
他轻轻吸气,觉得那只兽吐出的气,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