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他看向郭嘉,“你胆子大,我铃要响得准。”
一番言语,如丝,如刀,如秤,互相咬合。
鼓声在帐外拉长,像有人牵了一根弦,拉到快断,又放回一寸。
曹操起身:“传令:城中白榜旁,贴徐州檄文;西便门三刻,许褚、典韦为门,夏侯惇为刃,曹仁为缰,程昱主机,荀彧执法。
孤持印——不动。”
“诺!”
——
夜更初,西便门内的巷子悄无一人。
门后的街屋被人搬空,屋梁绑得如琴弦,长凳叠成一排,井口密密盖了板,板上撒盐。
墙里的空腔藏着短槊,槊尖裹着布,不会穿出墙面,却会从墙缝伸出时对准人的腿根。
屋顶上伏着盾,盾后伏着人,人后伏着一口浅浅的气。
“不许咳嗽。”
许褚压低嗓子,“咽下去。”
“不许探头。”
典韦把人一个个按到位,“伸槊伸脚,不伸脑袋。”
荀彧持铃立在巷口,铃没响;他眼角的余光却在看夜色里那一点点会冒出来的失序。
他身边的军法吏翻开“杀伐簿”
,笔尖停在“过线”
“越屋”
“起火”
三个小字旁,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小刀。
巳时将近,铃动了一下,没响。
荀彧把铃稳住,目光看向门洞。
门枢极轻地转了一个角,冷气贴着门缝挤进来,像一条细蛇滑过石砖。
第一刻,来的是影。
影把自己贴在地上爬进来,像几道黑线。
影之后才是人,人踩得很轻,脚掌外沿落地,鞋内有布包,避免声响。
陈宫挑的,一看就是熟街巷的行脚梢子。
行脚梢子进巷,第一步试盐,第二步试砖,第三步摸墙,摸到墙里那一点鼓鼓的空,眼睛亮了一下,回身招手。
第二刻,来的是“勇”
。
勇的一对,马鼻喷白,刀鞘敲在腿甲上,嗒嗒两声。
有人压低嗓子笑了一声,像咬断一根草。
马蹄落在盐砾上,先是一滑,骑手身子一沉,又稳住。
勇中的这几匹是好马,马蹄抬得高,落得稳。
巷深处的阴影里,许褚抓紧了拳头,忍住——“勇要进来才好。”
他在心里给自己说。
第三刻,荀彧的铃响——一记,像有人轻轻叩门:“合。”
门外立刻起了一层低沉的铁响,像两片铁叶合拢。
许褚与典韦同时一推,盾车横在巷口,槊从车缝里伸出去,槊尖贴着布,一点金光也无。
那几匹好马前蹄一顿,鼻子白气瞬间炸开。
墙里伸出第一排短槊,正扎在马腿根的软筋上。
骑手骂了一句“娘”
,刀才抬起半寸,屋顶上的长盾已落下来,把刀拍在了砖上。
荀彧的铃第二次响——两记,像有人在屋檐下呼气:“退。”
屋脊上伏着的人用膝盖一点,盾抬起一寸,短槊缩回一寸,留给敌人退路。
退路其实不真退,盐砾更湿,地更滑,一退半步,马后腿一软,人从马背上滚下来,滚到井口,井口的板稳稳地承住他。
板上盐,又是一滑,他鼻子撞到板上,鼻血立时糊了半张脸。
“第三记——”
荀彧看了看风,风的角度如郭嘉所算,向东偏了一点点,他才抬起手。
铃第三次响的时候,泥湾堤处同时响起三声木桩撞地的钝响。
那是程昱安排的“断声”
。
断声一出,堤上的草绳同时被人拉紧,绳下的湿草与盐砾被拢成一块块滑面。
勇还在前,后队挤上来,队形自乱。
曹仁的“缰”
在堤外悄悄转了一个圈,把外围腾出的路堵住。
夏侯惇的“刃”
终于来。
他在盾车缝里把刀横了半寸,再横半寸,像在风里架了一道看不见的门。
那门一合,正合在第一个想仗着胆气冲出去的人脖颈上。
短促的金铁声之后,有人第一次喊“退!”
这声“退”
不高,却被泥湾堤上的风一送,越送越远,越送越乱。
有人摔在盐上,有人踩在人的腿上,有人想拉别人一把,却被墙里的短槊敲了一下手背,疼得把手缩了回去。
屋背上的人不喊,只看铃声,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