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’,必以为能‘连吞三口’——第二口是‘泥湾’,第三口是‘小土阜’。
我们赌他贪。”
曹仁压低声音:“他若不贪呢?”
“他就不是陈宫。”
程昱淡淡接话,像点在棋盘线交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子,“他不在‘贪’上失手,就会在‘名’上失手。
你围徐不攻的檄文还在边境,他若当你是虚张声势,不贪,他就得向吕布解释他算错,从此言轻;他若贪,便得把‘勇’推向我们给他开的口子。
他拿‘人’去换‘面子’——我正要他拿这个。”
夏侯惇嗤了一声,刀背在掌心里转了半寸:“听着像卖艺场上的话术。”
“不是话术,是人心。”
郭嘉看他,“你在战场杀了那么久,一刀砍在嗓眼上,砍在咽喉上,哪一次不是赌?这回,我们不赌对方的脖颈,我们赌他心里的‘痒’。
他痒,我们给他挠;他不痒,我们撒一层粉,让他痒起来。”
曹操敲了一下案沿,敲声不重,像在木上点开一个决断的孔:“这只是第一层赌。
还有呢?”
“第二层,赌风。”
郭嘉看向帷幕外,风正顺着帷幕的边缘轻轻掠过去,像有人伸手在绸子上抚了一下,“明日午后,风该偏东二分。
火门就不必再起大火,只在旗、幕、绳,火点细,火舌短,让烟沿着巷顶走,走到‘泥湾’的堤上。
我不烧民舍,我只烧旗。
我让他们的眼熏一瞬,踩在湿盐上,下一脚就空。”
“第三层,赌‘白’。
白榜三日一更,我请主公把徐州檄文贴在白榜旁,不遮。
让人读‘骂’,也读‘白’。
骂越狠,白越亮。
城外有人骂你负义,城内有人看你给钱、给药、记名。
他们拿‘心’去权衡,我们拿‘名’去压称。
赌的不是百姓,赌的是我们自己的‘脸’。”
“第四层,赌我。”
郭嘉含笑低头,柔声像水,“若这一切误判,若放进去的‘勇’没合住,若‘泥湾’不泥,若风不偏,若陈宫忽然老成,嘉请以军法先行。
主公,你敢赌吗?”
这四个字一落,帐里像被人抽走了一口气。
荀彧手指停在铃绳上,铃没有响,绳却轻轻颤了一下。
许褚与典韦对视一眼,猛地把肩往后一收,像两扇门在心里合上。
曹仁的指节在刀柄上慢慢停住,目光沉进沙盘的小土阜。
曹操看着郭嘉。
他看见那个病士平静的眼后藏着一团并不平静的火,火不张扬,只在骨头缝里烧。
他忽然想起白碑上刻下的“非今夜也”
,又想起先父灵前那一缕香,香灰快塌时他按住帅印的那一下。
他缓缓把手从印上拿开,十指交扣,手心向下,落在案上。
“赌。”
他吐出一个字,又加了两个字,“如法。”
荀彧这才轻轻放下铃,铃舌撞在铜壁上,出一声极轻的“咚”
。
他看向郭嘉,语气不软不硬:“赌可以,但要底线。
‘铃声所至,刀不越线’写在白榜上,‘三禁九不’亦不移。
西便门三刻,入者限数,出者有序。
‘送子’之地须事先清人、清火、清油,屋上瓦片捆牢。
你要借刀,我给你秤;你要破煞,我给你法。
王道在前,霸道才走得稳。”
“有秤,才敢赌。”
郭嘉抱拳低下头,又抬起,眼里有一点浅浅的笑光,“文若,辛苦。”
程昱从旁掏出一卷薄簿,翻开,写下三行:“西便门三刻——一刻入,二刻诱,三刻合;泥湾堤——盐湿,砾滑,草缚;小土阜——堑浅,桁密,槊藏。”
他提笔很快,笔锋稳,“我再增一条‘断声’:入巷处按一声,合门处敲两声,泥湾堤边打三声。
若敌改走旁巷,以四声作诈引。
让他在声里走进我们的手心。”
夏侯惇拍案:“声也赌?”
“赌他耳朵。”
程昱笑了一下,“陈宫聪,聪的人喜欢用眼算,用心算,他的耳朵多半慢半拍。
我们让他的耳朵慢一拍,足够了。”
许褚粗声:“那我听谁?”
“听铃。”
荀彧抬手,“铃响一记,止;两记,退;三记,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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