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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嘉道,“‘名’不是别人叫,是你自己立的。
立了,就有人看着你活,亦有人看着你杀。
主公若要报仇,先把自己的‘名’立在兖州。
然后,才是刀。”
曹操看着白板,忽然道:“奉孝,孤要立的不止白板。”
他转身,举目对着庙前的空地:“来人,取一方白石。
孤要立碑。”
荀彧眼神一动。
他想起昨夜井庙前的那句“孝”
,想起军中少年斥候躺在医舍里端起一碗粥,对着墙上的白说“碑要立了”
的那一幕。
他知道,这块碑,不是给敌人看的,是给自己看的,是给天下日后看“曹氏之信”
的地方()。
工匠很快抬来一块打磨过的白石。
曹操袖子一挽,亲自执刀。
他手腕稳,刀锋入石,一笔一画,刻出八个字:“太公在上,血债须还。”
又刻四小字:“非今夜也。”
石屑落地,像一场小小的雪。
夏侯惇看着那四个字,胸口起伏几下,终究没言语。
他懂了:不是不报,是不在此刻报;不是不杀,是要杀在该杀的时候、该杀的地方。
“碑立在此,白榜挂此旁。”
曹操吩咐,“凡我军犯‘三禁九不’,名刻碑阴;凡护民有功者,名刻碑阳。
战后更名,不许偷改。”
荀彧应诺,神色肃然。
庙外的风渐大了一层。
郭嘉轻咳一声,袖口掩住,指背沾了点红,他像什么都没生过,随手抹去。
他不看自己的血。
他看天。
他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别急。
你要的不是血,是‘名’。
名来路正,壳才肯开。”
他在井庙前说过同样的话,如今又在心里复了一遍()。
“军师。”
许褚在庙门外抱拳,“三城撤防之事,兄弟们心里还有疙瘩。
我看得出,他们怕被人骂‘弃民’。”
“午后。”
郭嘉道,“我去。”
午后,西营校场。
兵士密密站着,盔甲灰白,眼神红。
郭嘉走上台,声音不大:“你们心里有三个怕。
怕失地,怕失信,怕失人。
我来把这三个怕改成三个‘护’。
护地,不是守住每一砖,而是把兖州的‘气’翻过来;护信,不在城墙上,在你们胸口;护人,不是把人堵在城里,是把人领出战路。”
他看向最前的一排:“你们里谁家有老人?”
好几只手举起来。
郭嘉道:“等会儿去庙里敲三下钟,亲口说一句——‘不是逃,是请菩萨看家’。
然后护着他们走。
谁若一路抢盐抢粮,名字刻碑阴。
谁若送水送饭,名字刻碑阳。”
最前的老兵挪了挪脚,忽地笑了:“军师懂咱的心思。”
笑声散开,像风把旗面推直了。
许褚在旁低低地“哼”
了一声,原本憋着的一口气,顺着嗓子眼顺了下去。
迁民开始。
东门外的队伍不乱,老弱先行,壮丁断后。
里正们照“白榜”
逐户钱,有人哭,有人骂,也有人谢,里正都不回嘴,只叫孩子伸手接糖粒。
糖小得很,却能在哭声里把气口接住。
巷子里,一个老婆婆背着自家门神画,执拗不肯丢。
巡夜的兵士把门神接过来,绑在自己的背上,说:“我替您背。”
老婆婆骂了一句“混账”
,骂到半句,眼圈红了。
暮色将近,程昱自清水桥来,衣襟带着潮气:“小闸换了我们的人。
今夜只放南流,北回封。
陈宫的人已经打探过,‘盐价二成’的风我们也放了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
郭嘉点头,“假‘信’从盐走,真‘信’在白榜。
让他以为算准,越算越准。”
“还有。”
程昱从袖里摸出一片薄薄的竹签,上面刻一个“桅”
字,“东莱桅折,他们放的烟。
我们也撒了回去,说‘军中缺盐’,再在‘空营’多点三处火。
让他更快。”
郭嘉把竹签夹在掌心,指尖摩挲一下,像一柄短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