晕。
头晕的人,容易摔跤。
摔在谁面前,不好看。”
校尉沉吟片刻,忽而压低声音:“今日你见得够了,走吧。
再往里,就有你不该看的东西。
你看见了,不是你死,就是我麻烦。”
“受教。”
郭嘉再躬身。
他转身的时候,校尉忽然叫住他:“等等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一枚极小的铜钮,拇指大小,递过去,“你拿着,遇到我的人,报这钮,就放你过去。
只管今日有效。”
“谢。”
郭嘉没有多言,接过铜钮,藏在袖里。
铜钮不值钱,但值一条路——一条可以在必要时从旁道绕开的路。
他沿原路退回,经过那处补给点时,又看见那瘦汉。
瘦汉起身,背麻袋,眼珠飞快地转了一下,仍旧没动那把小刀。
他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。
他在等人乱。
他在等“香”
更浓一点时,手伸出去没人看见的时候。
郭嘉没有留,也没有劝。
他不是这里的刀,也不是这里的秤。
他的秤在别处。
他的刀要用在更硬的骨头上。
若今日动这一把小刀,就等于往这座漂亮得要命的幕布上捅一个洞。
洞一开,风就会直灌进去,把那些爱脸的人吹得狼狈。
他可以做,他也会做,只是——现在不是时候,方向也不对。
他回到粮道。
风从西北往东南压,尘土低飞。
押运车列往回走,牛鼻子里喘白气,车轮在他昨夜开的浅槽里轻轻一颤,又稳了。
那位押运队副远远抬了抬手,意思是“记你一功”
。
郭嘉点头,不领。
他今日领了太多“看不见”
的情。
情多了,不好还。
他走到外营的土埂上,再一次回望袁氏大旗。
金光依旧,鼓声依旧,香依旧。
只是他在心里把这面旗当作了另一件东西:一只精美的棺。
棺材用最好的樟木,漆得亮,雕得细,抬出去时锣鼓喧天,圆滚滚的红绸缎从棺顶垂下,遮住了木头本有的气味。
旁人看见的,是风光,是体面,是“礼”
。
只有肩下的人知道,木头沉,且空。
他收回目光。
心海里的卷轴缓缓合上,像把一把冷刀收进了鞘。
刀身上有四个字,沉得很:不可近身。
暮色将起,他回到外营偏帐。
文士未在,只有那位都尉在烙袋口的“封志”
。
烙铁落下,袋口上闪过一圈极浅的风纹。
都尉看见他,抬了抬下巴,像是问“去了?”
郭嘉点头,像是答“看了”
。
两人都不多问,像两个在风里对过局的棋手,彼此知道对方落子所在。
“明日午后。”
都尉忽然说,“巡按还要来。”
“知道。”
郭嘉道,“风三转,路左会空。
照今日之法,再往左补一尺,虚枕预备一半,省脸还能省一次。”
都尉“嗯”
了一声。
郭嘉把话收住,转身离开。
他走得很慢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张薄纸上,纸下是连着诸侯命脉的水。
水声浅,不显,是因为还没开闸。
一旦开闸,谁浮,谁沉,就都要看他愿不愿意推那一下。
夜色沉下时,营外的酒肆传来喧闹声。
有士兵唱着粗陋的小曲,唱“关东十八路,旗如山”
;有人骂,骂“天杀的粮官”
;
有人说笑,说“今日午后有个病猫一句话,救了我们一车麻袋”
。
再远一点的地方,乌黑的旷野里,有一个掩不住的“动”
。
像风从另一个方向摸过来,先是轻,然后是更轻,最后在某个不注意的瞬间,把你袖子的一角轻轻提起。
郭嘉侧耳听,听见了一段更低的、人声夹风的“告示”
——不是用朱笔写的,是用马蹄敲出来的:西北某处的小牙旗,正从外营转向外外营。
那牙旗不耀眼,黑底,角上有“孟”
字,收着锋,像一把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