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这一级,不是龙,是蛇,是守门的手。
守门的手若握紧,骨头会碎;若松开,门缝就有了。
“走。”
郭嘉随行,步子不急不缓。
他记得“三句已尽”
,便紧紧咬着舌头不再多言。
他要把刚才那一丝延寿藏好,像把火苗护在袖口里,防风,防水,防人。
他们穿过两道辎重车列,尘土在脚面上卷。
风里的尘已经厚到让人咬牙。
郭嘉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旗林,观星策把其中一面小小的牙旗描得更清楚了一些:黑底上一个“孟”
字,锋利而内敛。
那不是某家的主旗,只是某一系的牙旗。
他不去猜,只记住形状。
猜,会招来不必要的念头;记,才能在关键时刻一击命中。
来到外营的一处偏帐。
帐前立着两个书吏,青布衣,腰间挂木简,手里执笔,正低声对着文案。
都尉上前低语几句,帘内有人答“嗯”
。
书吏掀帘的瞬间,一股不同于外头的气味扑来,是笔墨的味,是干净的味。
这种味在军中稀罕,也最危险。
刀可以被闪躲,笔不行。
帘后的人没立刻露面,先抛来两句话:“你是病卒?外营修道的那个?”
“是。”
郭嘉保持着低头,视线落在地面一处灰影上。
那灰影像一根细蛇躺着不动,让人觉得冷。
“你让押运的车没翻,也让两只错袋现形。”
帘后那人的嗓子不高不低,像一柄不锋利的刀,贴在皮肤上,“你会看风,也会看人。”
郭嘉不答。
观星策在他心里轻轻一鸣:【风险:此人疑心重,喜以‘言’设局】。
“你叫什么?”
帘后问。
“无名。”
郭嘉答。
“无名?”
帘后轻笑,“那便给你一个名字吧。
‘修道’如何?”
这不是赏,这是钩。
一个外营病卒,被一位从事官随口命名,一旦应下,便将命脉递了半根到对方手里。
郭嘉微微躬身:“卑卒有名,只是微贱,不足挂齿。
敢问从事,今日修道,可还需人?”
不接名,不拒名,只把“话题”
轻轻推回去。
观星策在心海里亮出一个温和的“绿”
:退一步,也是在推进。
帘后沉默了半息,像在看一只忽然走直线的蚂蚁。
他终究撩帘而出。
不是豪气的将领,也不是朱衣怒目的督军,是一个面色清寒的文士,青衫简净,袖口收得极整齐。
眼睛不大,却很亮。
亮得像一汪浅水,照人也照己。
郭嘉第一眼只看到了他的手。
那是一只写字写得多的手,虎口有老茧,指节却并不粗。
观星策在心海里把这只手标注:权柄尾焰之上,再上一寸。
不是真龙,却在龙息可及处,尾焰聚拢,是能开门的人。
“你替押运省了两次脸。”
文士开口,“理当有赏。
赏不在粮,在路。
你要什么路?”
这是第二枚钩。
要路,便要站队;要粮,只会被打。
要路这两个字,不是轻易能从口里滚出来的。
观星策在心海里缓缓地亮出一行字:
【军令自检】
一,不求恩,只换门;
二,三句已尽;
三,今日只拿“尾焰之门”
,不碰“主帅之门”
。
郭嘉抬起一点眼,恰好到文士的喉结下:“卑卒要一张“路引”
,名正言顺去粮道,见得着你这等官的地方,能说一句话的地方。”
文士盯着他,笑意不见深浅:“一句话,说给谁听?”
“说给‘脸’听。”
郭嘉答,“让丢不掉。”
文士微微一怔,这次是真笑。
他转头对都尉道:“节牌封志之法,可行。”
都尉抱拳:“回从事,可行。”
“那便立刻推行。”
文士当机立断,“从外营起,自押运而内,凡袋口必烙。
违者,杖十;破坏者,军法。”
一连三句,干净利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