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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像雨水渗进土层,肉眼看不出,可根会记住。
其四,夜里有几处柜又挪进来一掌。
张辽不伤人,先挪光,再挪柜。
清晨,柜在地上躺成一排,像换了位置的砖。
他看着那些砖,心里量着“度”
。
“度”
的另一头,是城,是人,是底线。
郭嘉不言谢,不言是非,只在卫峥写好的第七条下加了一笔注:“缓,胜。”
然后吩咐:“把‘缓’做成牌,挂在问名亭旁。
谁写字手抖,先坐。
谁手不抖,去柜前看第三刻清册。”
卫峥应,笑得干净。
——
午后,天色白。
庙桥心两字像压在水里的黑石,周围漂着一层细盐。
郭嘉把安印交给卫峥,让他在众目下落下一枚稳光。
印落处,纸心泛起一丝极浅的亮,指腹过处微涩,像把一撮沙握在掌心,不疼,却让掌纹清楚。
他看向人群,没有喧哗,没有拥挤。
荀彧从旁缓步出,说“庙不拒客”
。
鸩在檐下,面上无表情,眼底有一点亮,是冷的那种亮,是盐接风的亮。
回到后庙,郭嘉终于靠在柱上咳了一下。
这一次没压住。
腥甜翻到唇边,他用舌尖把它推回去。
卫峥不动声色把温盐水递来。
郭嘉抿一口,把“温”
在口里绕了一圈。
味仍空,这空像是被人从里往外轻轻掏了一勺。
他摆摆手,示意无事。
鸩看着他,忽然开口:“先生,‘孤独’味道如何?”
郭嘉笑了一下:“像温水。”
顿了顿,“也像针线穿过麻布的那一下,不疼,响。”
鸩不笑,低声:“若有一日,无人替先生穿线,先生肯不肯放慢?”
“我已经很慢了。”
郭嘉把杯放下,“但‘快’在外头。”
他抬指向窗外远处,“在河上。”
——
傍晚,鹰报自北而来。
延津以北,黑影渡河,旗连三面,不入村,不点火,只沿北岸南下。
狼已经落地。
陈二把“快”
藏进了“稳”
。
他不急劫掠,不求声势,只要旗。
他在割胆。
他好看,也狠。
郭嘉在心里赞了一句,又加了一句:漂亮的错。
他把棋盘上的白子往里推半分,把一处早画好的“度”
挪得更细。
荀彧当晚开“晓会”
前会,重申四不可。
有人问:“若奉先赢了呢?”
荀彧答:“赢了,‘功成不居’四字装匣压井;输了,按状执法。”
郭嘉得了回报,得的是一座城的呼吸,还有一条“线”
的韧。
他拿着自己的“刀”
,把锋往回收一寸,把刃藏在鞘里,让鞘口贴住刃背。
刀还在,鞘更紧。
三日内,盐、木、石如数给前线;三月内,四不可动。
曹操把这两句押在木牌上,指印很浅,却让牌沉了一分。
夜更,庙后小室只留一盏灯。
郭嘉独坐。
风撞窗纸,像指尖拂琴弦。
他把棋再落一子,落在内城与北门的夹缝里,那是给张庆准备的“门”
。
门不是给人走,是给“煞”
走。
吕布的“龙煞之气”
是战锤,曹操的铁与粮是柄,荀彧的线是柄上的缠线。
战锤要落,柄要稳,缠线要不松。
落错一寸,柄折,线断,锤砸回自己头顶。
落对一寸,封印裂一线,龙气回流,阵眼开合。
那阵眼,是他自己。
他要站在黄河边,等一场风,等一场火,等一个人的狂。
等的时候,孤独会来。
他在脑子里把“孤独”
这两个字拆开,拆成“孤身之牵”
和“独坐之度”
。
他在“牵”
里把每个人的步伐绑在一起,在“度”
里把每一步的长度量准。
“先生。”
鸩的声音隔门而来。
“进。”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