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了一下,跳得很轻,像鸟在树枝上换脚。
再过盏茶功夫,辛氏门下那只银匣在巷里被典韦的链“当尺”
量了一回,盖合,不开,送去问名亭。
押案不过夜,案在这里,人坐下;不问钱,先问路。
那一跳,没再跳。
鸩抬眼看郭嘉:“子明守则可加第七条了。”
“写。”
郭嘉点头。
卫峥把笔落下,落得极稳——第七条:名在术前,度在刀上。
写完,他自己也笑了笑。
这些字像石头,落在阁里,不响,却让地更沉。
——
夜深,榻上玉盘又亮了一圈符。
郭嘉把棋盒推开,拿出一枚乌子,绕着沙盘的城池边缘慢慢走,最后落在内城一格。
他面前的棋,是兖州;他心里的棋,是整片九州。
他把另一只手搭在肋下,指尖摸到刻“清”
的小环,指腹一按,冰凉。
那是他给荀彧的“线”
留的一道门槛,也是他给自己立的门樘。
“引狼入室”
的局,已经铺到一半。
他亲手在曹操耳边讲过这一局:主动“输掉”
半个兖州,放三国第一凶兽吕布入境,以其滔天“龙煞之气”
作战锤,砸开兖州地下最顽固的一处封印。
曹营上下当时皆惊,或骂他疯,或叹他狠。
他不辩,只以“度”
应之。
真正的对手在地下,叫“龙脉”
;真正的兵器不在军库,叫“煞气”
。
谋这一步,要用狼来破龙,要用城来引狼。
这不是一条直路。
他知道他献出的“窃龙大阵”
是双刃。
图纸有后门,所有被窃的龙气,终要经过一个核心阵眼,而那阵眼,是他。
他用曹操窃天下,也用天下续命。
刀口舔血,舌头尝到的只有“温”
。
他越靠近阵眼,越走进孤独。
他在这世上最大的敌人,不是吕布,不是袁绍,是“人道取代天道”
的执念,是自己用来对抗枯竭的那一部大机括。
“观星策”
在脑海深处翻开一角,星点如潮上卷。
它不是外物,是他自己生出的一卷“道果”
。
每一次开启,都是一遍献祭,把他的人性刮薄一层,再薄一层。
它让他看得更远,也让他更冷。
那种冷,就是“温”
。
人性的味被枯掉,舌上只剩下空。
他隔着这层空去碰所有人,碰曹操、碰荀彧、碰鸩,连笑也要先在心里经过一次“度”
,才肯放到唇上。
——
回报一件件往庙里送,像夜里的潮在石阶上一遍一遍温柔拍打。
其一,桥西凉茶摊的人昨夜换了说法。
白日里他讲“夜封伤商”
,夜里改口“押案不过夜,押‘坏名’不押人”
。
说法干净,像有人替他洗了手,指节间的黑泥被盐水擦净。
此人今早坐在问名亭旁那两张“摇椅”
之一,写字时手还抖,抖着抖着就稳了。
他抄了三遍“盐米比”
,每一遍都没有错字,第三遍把“浮动不过一分”
的“分”
写得很轻,像怕惊着什么——这“轻”
就是回报。
其二,北门车棚的主柜昨夜自倒,今晨主动把账簿送来请对。
账上有两笔“懒账”
,都挂在“桩梁渡木工”
与“枯井路草料”
。
鸩把镜灯的罩提高一点点,只照到页边。
两笔账在光里浮起极浅的白,像盐星在纸里转了身。
她把灯轻轻抬回去,不拆穿,只在茶案夹层留了一页谚语:“木石盐三物,昼清三刻,夜封不兑。”
她留的是“名”
,不是“罪”
。
其三,辛氏门生递银匣未果,今晨为自己在问名亭留名:愿领半蚕工,愿偿“坏名”
。
满宠把匣当证,案为凭,送入庙后悬壁。
他只说了一句:“案在此,人坐下。”
这类回报最细,却最稳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