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坐在沙上,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,烟雾缭绕着,模糊了他眼底的绝望。
设计院的项目黄了,不仅要赔巨额违约金,他还可能被调去后勤,拿着微薄的工资,连房贷都快供不起了。
林溪数着账单上的数字,指尖在“房贷”
“奶粉钱”
“物业费”
那几栏反复摩挲,纸张被捏得皱:“要不,把我妈那套小房子卖了?先渡过难关。”
“不行!”
陈默的声音突然拔高,烟灰掉在裤子上,他却浑然不觉,“那是你妈的养老房!
她就那点念想了,我就算去开滴滴、去搬砖,去做任何苦力,也不能动那房子!”
他猛地站起来,手在茶几上狠狠一扫——“哐当!”
玻璃杯摔在地上,碎成无数片,锋利的棱角闪着寒光,像他此刻破碎的自尊。
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,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。
这个动作,是当年他失控时,她本能的防御。
就是这半步,像一根导火索,瞬间点燃了陈默紧绷的神经。
他突然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,不是哭,是那种极致压抑的喘息,像困在绝境里的野兽,带着深深的无力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的声音闷在掌心里,带着绝望的哭腔,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控制不住……我怕给不了你们好日子,我怕变成我爸那样没用的人……”
林溪没说话,只是蹲下来捡玻璃碎片。
指尖刚碰到一块尖的,就被划开一道口子,血珠慢慢渗出来,滴在地板上,像一朵小小的红梅。
陈默突然扑过来,抓住她的手就往嘴里送。
林溪吓了一跳,想抽回来,他却含着伤口轻轻吮了一下,温热的触感混着眼泪落在她手背上,烫得惊人。
“那年掐你的时候,”
他的声音哽咽,泪水模糊了视线,“我夜里总梦见你脖子青了一大片,你对着我哭,每次都吓醒,浑身是汗。
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家暴,可我却对你动了手,我真该死。”
他转身冲进阳台,林溪听见“咚”
的一声闷响,接着是一下又一下的撞击,像在敲鼓,敲在她的心上。
她走过去时,看见他正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,胳膊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脖颈处的血管暴涨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,砸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:“我真没用……连家都养不起……让你跟着我受苦了……”
“陈默。”
林溪从背后抱住他,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背上,感受着他的颤抖,“我嫁给你,不是因为你能赚多少钱,是因为你疼我,是因为你说会守住底线,不让我受委屈。”
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,“你记得吗?当年我们租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,吃泡面都觉得幸福,因为我们在一起。
现在只是遇到点困难,我们一起扛,总会过去的。”
雨停的时候,陈默在网上投了简历,应聘的是家装设计,虽然低,却能接私活补贴家用。
他蹲在地上收拾碎玻璃,用胶带把每个碎片都缠得严严实实,放进纸壳箱,外面一笔一划写着“小心玻璃”
——就像他小心翼翼守护着这个家,守护着她。
林溪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明白,所谓底线,从来不是靠一次装晕就能守住的。
它需要无数次在失控边缘踩下刹车,无数次把拳头转向自己的克制,需要两个人互相搀扶,才能在岁月里,铸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墙。
第五节:岁月的答案
霜降那天,儿子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拍在餐桌上,鲜红的封面映得林溪眼角潮。
陈默在厨房炖着排骨,高压锅的喷气声呜呜作响,夹杂着他哼跑调的《婚礼进行曲》,荒腔走板,却透着藏不住的欢喜。
“妈,爸当年真把你掐晕了?”
儿子的手指在林溪的脖子上轻轻比划着,满脸不信,“我怎么看都不像啊,爸现在连踩死只蟑螂都要念叨半天,说太可怜了,上次我妈骂我,他还护着我呢。”
林溪笑了,指尖划过陈默新添的白,那丝白得刺眼,却藏着二十年的温柔。
上个月他跟物业吵架,被保安推了一下,回来气得在客厅里直转圈,最后却把自己关在书房,对着电脑画了张设计图——是小区的无障碍通道,他说“跟他们吵没用,不如做点实事,也给孩子积点德”
。
晚上翻旧物,林溪找出个褪色的绒布盒子,打开一看,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