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
传承不是补全一幅画,是让每个学画的人,都能画自己想画的画,活自己想活的人生。”
苏妄的眼眶红了:“师父总说,执念就像砚台里的墨,画完不及时洗去,就会结垢,堵了砚台,也堵了心。”
他从包里掏出个新砚台,是用黄山青石做的,纹路与“寒山砚”
相似,“这是我按‘寒山砚’的样式做的,分你一半,以后我们一起用它研墨,画自由的鸿雁。”
回来的路上,沈砚之路过母亲的旧居。
那是栋老房子,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踏进去过,怕触景生情。
这次他推开门,灰尘呛得他咳嗽,却在布满蛛网的书桌上,现了本他少年时的涂鸦本。
最后一页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鸿雁,没有翅膀,却画了很多云朵,旁边用铅笔写着:“妈妈说,大雁飞得再远,也会回家;心里有方向,没有翅膀也能飞。”
他突然想起,自己学画的初衷,只是为了给生病的母亲解闷,画她喜欢的花鸟鱼虫,后来才被“师父的期望”
“传承的责任”
层层包裹,忘了最本真的热爱。
修文堂开始变了样。
沈砚之不再只修复古画,而是贴出告示,招收所有喜欢画画的孩子,无论贫富,无论是否有基础。
有个失明的小姑娘拄着盲杖来报名,怯生生地说:“我看不见,能学画吗?”
沈砚之蹲下来,握住她的手,放在画纸上:“眼睛看不见没关系,心能看见。
你摸摸这纸的纹理,像不像春天的草地?”
小姑娘画的第一幅画,是只没有翅膀的鸿雁,却用不同深浅的墨色画出了天空的层次,透着种挣脱束缚的灵动。
苏妄成了修文堂的“常驻医生”
,每次来都带着新采的草药,给孩子们治治蚊虫叮咬,也给沈砚之调制安神的药膏。
他脖颈上的朱砂痣渐渐淡了,沈砚之手腕的麻痛也彻底消失了。
两人偶尔会一起教孩子们画画,苏妄教他们观察自然,沈砚之教他们感受内心,孩子们画的画天马行空:有长着翅膀的鱼,有会飞的石头,还有没有留白的《寒山图》——却比他补了十三年的画,更有生命力。
第五节:无我的风——砚底的新生
冬至的雪落满修文堂的天井,像铺了层素色的宣纸。
沈砚之在整理顾寒山的旧物时,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,牛皮纸封面已经磨损,最后一页的字迹却格外清晰:
“见山是山,见山不是山,见山还是山。
年轻时画山,只画山的轮廓;中年画山,画山的纹理;年老了才懂,画山是画看山的心情。
所谓看破‘我’,不是否定‘我’,是知道‘我’本就是山的一部分,风的一部分,云的一部分,无需执着于‘我是山’或‘我是风’,只需感受山的巍峨,风的自由,云的悠然。
砚之、阿妄,为师这一生,执着于‘名声’,执着于‘传承’,却忘了最该执着的,是‘心的自由’。
若有来生,我想画一幅没有框的画,画风,画雨,画无拘无束的鸿雁,画两个笑着的少年,不用补,不用填,留白处都是心意。”
沈砚之合上书,突然明白,师父设下的局,从来不是让他们放下画,而是放下对“必须补全画的我”
“必须传承的我”
的执念。
就像那方“寒山砚”
,砚底的墨渍再深,只要用心清洗,就能恢复本来的石色;就像《寒山图》的留白,不是缺失,是与实景共生的呼吸,正如“我”
与世界,本就是相互映照、彼此成就的整体。
开春时,修文堂举办了一场特别的画展,展出的都是孩子们的作品,没有画框,直接贴在墙上,连地面都铺着画纸,孩子们可以随时蹲下来画。
沈砚之的参展作品,是幅未完成的《归雁图》,空白处贴满了这些年收到的信——母亲写的“天冷加衣”
,师父写的“画心不画形”
,苏妄写的“执念如尘”
,还有他写给自己的道歉信:“对不起,这些年让你困在执念里,忘了笑是什么样子。”
苏妄站在画前,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现在看来,不补全才是最好的补全。
这空白处,藏着比鸿雁更美的东西。”
沈砚之点点头,目光落在窗外——去年冬天移栽的玉兰树,此刻正冒出嫩绿的新芽,几只燕子在枝头筑巢,叽叽喳喳的,像在唱着自由的歌。
他想起十三年来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