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场跨越十三年的赎罪之局。
阿妄当年是为救我,替我承担了篡改古画的罪名。
那年我为了评‘国家一级美术师’,擅自修改了故宫藏本《秋江图》的题跋,被人现后,是阿妄站出来说是他干的。
我因怕坏了名声,竟顺水推舟将他逐出师门。
他坠崖后,我夜夜难眠,悔恨噬心,故作此局——我知道你性格执拗,定会为‘补画’耗尽心力,而阿妄若活着,定会来找你,我盼着你们能在这场‘补画’中悟透:执念如框,困住的从来不是画,是画者的心。
你右手腕的麻痛,不是劳损,是为师当年攥你的力道太狠,也因你潜意识里记着阿妄坠崖时试图抓我的手腕——那孩子,到最后都在喊‘师父,别执念于名声’。
砚之,阿妄,若你们能和解,便将‘归雁图’的真迹焚于我墓前。
所谓传承,从不是死守形制,是让心自由。”
信纸的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朱砂,与苏妄脖颈上的痣颜色一致,像是当年滴落在纸上的血。
沈砚之的手猛地一抖,信纸飘落在案上,十三年来的执念轰然崩塌——他一直以为补画是对师父的孝顺,是对传承的坚守,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师父愧疚与自我惩罚的工具,被困在这场跨时空的赎罪里,连疼痛都成了执念的延续。
“吱呀”
一声,苏妄推门而入,手里捧着个锦盒,眼眶泛红:“我在黄山坠崖的地方,找到的这个。”
他打开锦盒,里面是半块断裂的砚台,青黑色的石纹熟悉无比——正是他常用的那方“寒山砚”
的另一半!
砚底刻着行小字,是少年苏妄的笔迹:“妄与砚之,共承师业,同画归雁。”
“当年我没摔死,”
苏妄的声音带着释然,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,“被采药人救了,隐姓埋名学了医。
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师父,想告诉他我不怪他,可找到时他已经走了。”
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瓶,“您的手腕痛,是心理暗示引的神经官能症——每次临摹到鸿雁翅膀的角度,潜意识就会重现当年师父攥你手腕、我坠崖的恐惧场景。
这药膏能安神,坚持涂,会好的。”
沈砚之看着苏妄把药膏涂在自己的右手腕上,清凉的感觉顺着经脉蔓延,十三年来阴魂不散的麻痛竟真的缓解了。
他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我们都被师父骗了,他哪里是让我们补画,是让我们补心啊。”
他指着案上的《寒山图》,“你看这画,我拼命想填满留白,却不知道留白才是最妙的地方——就像我们,拼命想活成‘传承者’‘好徒弟’的样子,却忘了自己本来是谁。”
深夜,沈砚之对着《寒山图》静坐了整整一夜。
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画轴上,他第一次现,那些他曾视为“缺失”
的空白,其实是画家留给观者的呼吸空间,是“画外有意”
的妙笔。
正如人生的缺憾,本就是完整的一部分,执着于填补,反而失去了本真的美。
第四节:留白处的悟——无翼的鸿雁
立秋的风卷着桂花香,钻进修文堂的每一扇窗。
沈砚之将《寒山图》重新装裱,没有补全那最后一页“归雁图”
,反而在空白的绢本上题了行字:“画有留白,心有归途;执念如墨,洗之则明。”
字迹柔和温润,没了往日的凌厉紧绷。
阿竹在旁边研墨,突然说:“先生,您现在的字,比以前好看多了,像春天的溪水,不那么急了。”
苏妄带来了顾寒山的另一封信,是在他旧画具箱的夹层里找到的,信纸已经脆化,字迹却依旧清晰:“阿妄吾徒,砚之吾徒:若你们能看到这封信,想必已破了为师的局。
当年逐你出师门,我夜夜梦见你坠崖的场景,那朱砂痣像血一样印在我心里。
我设‘补画’之局,不是要折磨砚之,是想让他明白‘执’的可怕——我就是被‘名声’之执困住,害了你,也差点毁了他。
所谓传承,是传‘画心’,不是传‘画形’,你们若能懂,便将真迹焚于我墓前,让我在地下,也能放下执念。”
沈砚之和苏妄相约去顾寒山的墓地。
沈砚之捧着那半张“归雁图”
残页,苏妄拿着《顾氏画谱》,两人站在墓碑前,焚纸的青烟袅袅升起,飘向远方,像鸿雁展翅。
“师父,”
沈砚之轻声说,“您放心,我们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