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停滞。
画谱上的鸿雁羽翼舒展,尾羽带着自然的弧度,水面的波纹用淡墨勾勒,流动感十足,透着种“行到水穷处”
的释然;而他补画的草稿里,鸿雁的翅膀总是紧绷着,线条僵硬,像是被无形的框子束缚着。
“不可能,”
他喃喃自语,手指在画谱上摩挲,“师父的手稿里,翅膀的角度明明是四十五度,尾羽要分七根,你这画谱……”
“是您记错了吧?”
苏妄翻到画谱扉页,上面有行蝇头小字:“画者,心印也,执于形则失其神,求于似则失其真。”
字迹力透纸背,确是顾寒山的笔迹无疑。
沈砚之的手指在字上反复摩挲,突然想起师父教他的第一堂课:“修复古画,不是要复制它的每一笔,是要读懂画者的心,让古画在当代重生。”
那时他只当是师父故弄玄虚,总觉得“修复”
就得“一模一样”
,现在想来,自己早已本末倒置。
苏妄留下画谱离开时,阿竹悄悄凑到沈砚之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:“先生,我刚才看见苏先生在街角烧纸,嘴里念叨着‘师父,您当年的话,弟子终于懂了,该放下了’。”
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投入块巨石,他冲进内室,翻开顾寒山的遗物箱——那是个樟木箱子,师父去世后他从未敢打开,怕触景生情。
箱子最底层压着张褪色的合影:年轻的顾寒山穿着长衫,身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眉眼竟与苏妄有七分相似,怀里抱着的正是那本《顾氏画谱》,少年的脖颈处还有颗醒目的朱砂痣。
“难道……”
他的指尖颤抖,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
他突然想起顾寒山去世前的呓语,当时他以为是胡话,现在想来字字清晰:“阿妄,是师父对不住你……是师父太执着于名声,害了你……”
接下来的三天,沈砚之泡在市档案馆的旧案卷里。
终于在一份《书画界轶闻录》中查到线索:二十年前,顾寒山确实收过一个叫苏妄的徒弟,天资聪颖,画技甚至过同期的沈砚之,却因“擅自篡改故宫藏本《秋江图》”
被逐出师门,不久后便在黄山写生时“意外坠崖身亡”
。
档案附的照片上,少年苏妄的脖颈处,那颗朱砂痣与现在的苏妄一模一样,连位置都分毫不差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沈砚之在城西的茶馆堵住苏妄时,对方正临窗而坐,手里握着支狼毫笔,在宣纸上临摹《寒山图》的“归雁图”
残页。
笔下的鸿雁姿态灵动,竟带着种诡异的熟悉感,像顾寒山年轻时的风格,又掺杂着某种他说不出的自由。
苏妄放下笔,抬头时露出脖颈处的朱砂痣,在阳光下泛着浅红: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,沈先生,您补画时,是不是总觉得右手腕麻,阴雨天尤其严重?”
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,像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。
这十三年来,他的右手腕每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,酸麻难忍,去医院做了无数检查,拍了片子,查了神经,都查不出原因,他只当是常年握笔的劳损,从未深究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苏妄笑了,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,倒出些淡黄色的药膏:“这是我配的安神膏,您试试。
当年顾老先生也有这个毛病,不过他是左手腕。”
他把药膏推过去,“您再想想,每次临摹到鸿雁翅膀的那个角度,是不是麻痛得最厉害?”
沈砚之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个模糊的片段——十三年前,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,正是右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把什么东西传给他。
那个瞬间,他竟觉得手腕的麻痛与记忆中的触感重叠了。
第三节:画框里的局——夹层信的真相
芒种的蝉鸣钻进修文堂的窗棂,聒噪得让人心烦。
沈砚之按照苏妄教的方法,用特制的桃胶溶剂轻轻化开《寒山图》“寒江独钓”
页的绢本夹层——这是古画常用的隐藏手法,他修复了十三年,竟从未想过师父会在画里藏东西。
溶剂慢慢渗透,绢本下渐渐显露出一行行字迹,是顾寒山的亲笔信,字迹因年老颤抖而歪斜,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悔恨:
“砚之吾徒:当你看到此信,想必已遇阿妄。
为师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阿妄。
《寒山图》的‘归雁图’从未缺失,所谓‘补全画作’,是为师设下的一场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