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“市一院”
字样的旧围裙,把五花肉切成两厘米见方的方块,油星溅到镜片上,模糊了眼前的灶台,也模糊了眼眶。
冰箱里的啤酒还是周慧敏生前爱喝的本地牌子,玻璃瓶上的标签都有些褪色了,他却从没换过。
肉香刚漫出来,门铃就响了,开门一看,是社区之前介绍的刘阿姨,手里拎着袋绿油油的青菜,笑得格外热情:“陈医生,我路过你这儿,闻着香味就过来了,你这是做啥好吃的呢?”
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客厅,单人沙上堆着几本医学杂志,茶几上的烟灰缸干干净净——周慧敏在世时,这里永远摆着个透明玻璃缸,里面插着新鲜的绿萝,她说“抽烟伤肺,少抽点,养点花看着也舒服”
。
“尝尝?刚炖好的红烧肉。”
陈敬言把菜盛进白瓷盘里,色泽比周慧敏做的差远了,肥肉部分还泛着油光,没炖出那种红亮的光泽。
刘阿姨的筷子在瘦的那块上戳了戳,嚼了两口说:“你这厨艺不错啊,就是……盐好像放多了点,有点咸。”
她放下筷子,眼神带着点试探,“以后我来给你做吧,我老伴在世时总夸我做菜清淡,适合咱们老年人。”
陈敬言的喉结悄悄滚了滚。
上周刘阿姨来送饺子,临走时还拉着他的手说“你这退休金也不少,不如把工资卡交给我保管,我帮你存着,免得你自己乱花”
,当时他正拿着软布给周慧敏的照片擦灰,相框里的她穿着白大褂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像在无声地说“早告诉你,别轻易信外人”
。
“不用麻烦了,我习惯自己做。”
陈敬言把青菜往刘阿姨那边推了推,“你看我这冰箱,鸡蛋、牛奶、蔬菜都有,社区每天早上还送新鲜的,足够我吃了。”
厨房的吊柜上,周慧敏的粉色围裙还挂在那里,跟他身上这件蓝色的并排挂着,像两个沉默的影子,守着这个有烟火气的角落。
刘阿姨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,手指按在脉搏上,语气带着点急切:“你这心率有点快啊,是不是没休息好?最近血压怎么样?”
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,“陈医生,我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,以后我来照顾你吧,每天给你量血压、做低盐餐,比护工贴心多了,咱们俩搭伙过日子,多好。”
陈敬言猛地抽回手,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酱油瓶,褐色的液体在白色瓷砖上漫延开来,像一条凝固的河。
“刘阿姨,谢谢你的好意,我真的挺好的。”
他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,没有一丝温度,“我这辈子被人管够了,年轻时候被病人管、被医院管,回家被老伴管,现在退休了,想清净几天,不想再添个‘护士长’盯着我。”
送刘阿姨出门时,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,陈敬言摸黑找开关,手指触到墙壁上的一道道划痕——那是周慧敏生前量身高的记号,从158到155,最后一道停在五年前,旁边还用铅笔写着“老头子总说我缩水了,明明是他眼神不好”
。
他的手指在那道划痕上轻轻蹭了蹭,仿佛还能摸到她当时的温度。
回到厨房,红烧肉已经凉了。
陈敬言挑了块最肥的,慢慢嚼着,咸得苦,却比刘阿姨包的“清淡饺子”
更合胃口。
他突然明白,所谓习惯,不是需要谁来照顾你,是知道盐该放多少才合自己的口味,知道夜里咳醒时灯的开关在哪个方向,知道那些没人懂的小细节,只要自己记得,就不算丢。
第三节:空荡的药箱
凌晨三点,陈敬言的心绞痛突然犯了。
他摸黑从床头柜里拿出硝酸甘油,手指在药瓶上摸索着,瓶盖的螺纹被磨得光滑——这是周慧敏生前总抱怨的“老东西难打开,下次换个新的”
,现在他却觉得这样刚好,不会滑手,闭着眼睛都能拧开。
含下药片的瞬间,手机在枕边震动起来,屏幕亮着“女儿陈曦”
的名字,背景里还传来婴儿的哭声。
“爸,你没事吧?我刚看监控,你房间的灯亮了,是不是又不舒服了?”
陈曦去年特意给家里装了智能摄像头,说“我不在你身边,好歹能看着点,万一出点事,也能及时知道”
。
陈敬言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,瓷砖的凉意稍微缓解了胸口的疼痛。
“没事,老毛病了,含了片硝酸甘油,好多了。”
他看着天花板上摄像头的红点,像一只眼睛,时时刻刻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