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才知道是臭椿,芽子涩得没法吃。
可这不耽误它每年芽,夏天给街坊挡太阳,秋天落的叶子还能当柴烧——名字不重要,能帮人就行。”
苏棠后来在市档案馆的教会档案里,翻到了更多关于林静淑的线索。
泛黄的档案册里,夹着她1935年的毕业照,穿校服的姑娘站在第一排,手里捧着“优等生”
奖状,笑容清亮;还有一份游击队的感谢信,字迹潦草却有力,写着“林静淑同志多次冒死传递情报,助我军突破日军防线,挽救数十名战士性命”
;甚至有一页日记残片,是林静淑1944年写的:“今日念‘阿弥陀佛’时,小英问我佛是什么样,我说‘是能让别人平安的人’——愿她长大后,也能做这样的人。”
“所以……您母亲其实知道自己念的不是‘阿弥陀佛’?她是故意把‘念想’藏在佛号里?”
苏棠把档案复印件铺在佛堂的供桌上,指着林静淑的照片问。
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照进来,落在照片和佛像上,光影叠在一起,竟没有丝毫违和。
那一刻,苏棠突然懂了这场跨越三代的传承——不是不知道含义,是把最珍贵的“善良”
,藏在了最普通的“佛号”
里,像把钥匙藏在门垫下,既安全,又能让需要的人随时找到。
就在这时,佛堂的门“吱呀”
一声被推开,陈奶奶的儿子陈建天突然从上海回来,西装上还沾着旅途的灰尘,手里的公文包“啪”
地摔在供桌上,震得青瓷碗里的清水都晃了晃。
“妈,我早说过念佛是迷信!
你看……”
他把一张体检报告抽出来,狠狠拍在佛像前,“肺癌晚期”
四个黑字像钉子一样扎在纸上,刺得人眼睛疼,“我这病,就是被你天天烧香熏的!
你要是早把这佛堂拆了,我能得这病?”
陈奶奶没看体检报告,只是慢慢拿起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,颤巍巍地递到儿子面前。
陈建天皱着眉翻开,手指划过“1943年冬,送情报途中遇日军扫荡,在废墟里救了个受伤的孩子,约莫一岁,无父无母,给他取名‘建国’,盼他能在和平年代平安长大”
这句话时,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“咚”
地瘫坐在蒲团上,眼泪一下子涌出来,砸在日记上,晕开了墨迹。
“原来……我是你娘救的那个孩子?”
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手指指着佛像底座,“这里面的城防图,就是当年游击队找了一辈子的证据?我外婆……她不是只会念佛的老太太,她是英雄?”
佛堂里的香还在烧,青烟袅袅地绕着阿弥陀佛和林静淑的照片,像两条终于相遇的河流,不再分彼此。
陈建天慢慢站起来,走到佛龛前,学着母亲的样子,双手合十放在胸前。
他从没念过佛,声音生涩得像刚学说话的孩子,却一字一句地念:“阿弥陀佛。”
念完后,他突然蹲下身,抱着陈奶奶的腿哭了:“妈,对不起……我错了,我不该怪你,更不该忘了外婆的好。”
陈奶奶摸着儿子的头,像他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:“不怪你,要怪就怪我没早告诉你——你外婆当年救你时,怀里还揣着这佛像,说‘这孩子以后要叫“建国”
,要记住现在的苦,更要记住帮别人的甜’。”
她指着佛像左手的“安”
字,“你看,这‘安’字,不是求自己平安,是求大家都平安啊。”
第五节:心头上的佛
陈建天最终没去上海做手术,他把公司的事务托付给合伙人,留在了老城区。
每天清晨,天不亮就能看见他的身影——提着水桶去井边打水,小心翼翼地给供桌上的青瓷碗添水,动作比陈奶奶还轻;还会用软布擦佛像的底座,连缝隙里的香灰都要抠干净。
他还是分不清阿弥陀佛和上帝,却会在陈奶奶念混“阿门”
和“阿弥陀佛”
时,笑着帮她纠正:“娘,应该是阿弥陀佛,不过意思差不多,都是盼着大家好。”
有天半夜,张婶的孙子突然高烧,烧到39度,嘴唇都烧得紫,张婶急得直哭,抱着孩子往佛堂跑。
陈奶奶没烧香,也没念咒,只是把那枚银戒指摘下来,蘸着供桌上的清水,轻轻抹在孩子的额头,嘴里的“阿弥陀佛”
混着“神爱世人”
的调子,像一支温柔的摇篮曲。
陈建天站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