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下的草席。
棺材铺老板刘老头,一个同样干瘦沉默的老头,正用颤抖的手拿着沾水的破布,徒劳地试图擦拭那些污血,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。
陈峰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,脸色比老烟枪好不了多少。
肋下的伤口在剧烈的脱身动作后再次崩裂,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破布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。
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,肩胛骨在爆炸冲击和撞击中似乎受了伤。
但他顾不上自己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烟枪身上。
他撕开老烟枪伤口周围的衣物,用从棺材铺找到的一点烧刀子(劣质白酒)清洗伤口。
酒精刺激着翻卷的皮肉,昏迷中的老烟枪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。
伤口太深,太靠近内脏,失血太多…陈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没有手术条件,没有抗生素,没有血浆…在现代战场都九死一生的重伤,在这缺医少药的1931年,几乎是必死之局!
“刘…刘老哥…有针线…吗?最粗的…缝麻袋那种…”
陈峰的声音嘶哑干涩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他必须缝合伤口止血!
这是唯一能争取时间的方法!
刘老头愣了一下,立刻明白过来,眼中闪过不忍和惊骇,但还是飞快地从针线笸箩里翻出几根大号缝衣针和一团粗麻线,又颤抖着在油灯上燎了燎针尖算是消毒。
陈峰接过针线,深吸一口气,压下手臂的颤抖和肋下的剧痛。
他眼神冰冷专注,如同最精密的机器。
针尖刺入翻卷的皮肉,粗麻线穿过…动作稳定而快,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。
每一针下去,老烟枪的身体都剧烈地抽搐一下,昏迷中的呻吟变成痛苦的呜咽。
陈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,混合着灰尘和血迹,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。
这不是在缝合伤口,这是在和死神抢时间!
简陋到极点的清创缝合完成,陈峰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(撕了刘老头一件旧褂子)紧紧包扎好。
但老烟枪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,高烧已经开始,身体滚烫。
败血症…几乎是必然的结局。
磺胺!
必须要有磺胺!
这个时代唯一可能有效的抗菌药!
陈峰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他想到了林晚秋,想到了她被软禁的家,想到了那个绝望中传递出的消息…烟枪危,盼药!
她…能送到吗?
就在这时,后院那扇通往小巷的、极其隐蔽的后门,被轻轻而有节奏地敲响了!
三短两长!
刘老头一个激灵,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,紧张地看向陈峰。
陈峰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!
是老烟枪手下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!
他强撑着站起身,示意刘老头去开门,自己则握紧了腰间的匕,隐在门后阴影中。
门开了一条缝,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闪了进来,正是“小耗子”
!
他浑身湿透,沾满泥泞,显然是从什么臭水沟里爬过来的,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急切。
“陈爷!
刘爷!”
小耗子看到屋里的惨状,尤其是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老烟枪,眼泪刷地就下来了。
“别哭!
东西呢?”
陈峰的声音急促。
小耗子猛地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和破布层层包裹、还带着体温的小包!
他飞快地打开,里面赫然是——一小包珍贵的磺胺粉、一卷干净的绷带和一包止血药粉!
正是林晚秋冒险传递出来的救命药!
“是…是林家!
林家那个送茶的老仆,趁熬参汤的鬼子不注意,偷偷塞给我的!
他说…林小姐说…烟枪爷有救!”
小耗子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陈峰一把抓过那包磺胺粉,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!
他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撬开老烟枪的嘴,将大半包磺胺粉小心地灌了进去,又用剩下的一点混合着刘老头找来的最后一点烧刀子,调成糊状,敷在缝合好的伤口周围!
做完这一切,陈峰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,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剧痛袭来,让他眼前黑,几乎站立不稳,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肋下的伤口,鲜血已经染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