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……才多大?十五?十六?就敢叉着腰,站在自家门口,指名道姓地骂她亲娘‘李桂枝是个老不死的’!
街坊四邻都围着看啊……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……”
老李在黑暗里猛地睁大了眼睛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那张温婉如画的脸上,能迸出如此刻毒的语言?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耳朵贴紧了冰冷的土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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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沉闷的叹息像块石头砸在地上:“谁说不是。
她娘那会儿病得下不来床,想喝口热水,她嫌麻烦,把碗都摔了……后来人没了,她一滴眼泪都没掉,反倒埋怨办丧事花钱……亲闺女啊!”
墙那边沉默了很久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。
老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,像坠了块冰。
那张曾让他魂牵梦萦的“仕女脸”
,第一次蒙上了一层阴翳。
紧接着,是婆家那边的消息。
苏晚晴嫁得不算顶好,但男方家底殷实,是附近村镇上开杂货铺的。
嫁过去没多久,那原本还算和睦的一大家子,就彻底翻了天。
消息是婆家那边一个远亲来串门时,在我家院里,当着几个老邻居的面,拍着大腿倒出来的苦水。
“……简直是请了个活祖宗进门!”
那远亲是个快嘴的妇人,唾沫横飞,“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,端个饭碗手抖了一下,洒了点汤水在她新做的缎子鞋面上。
好家伙,那脸登时就变了,指着老太太的鼻子骂‘老不死的废物’,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喷到老太太脸上去!
我们那妯娌,性子软,看不过眼劝了两句,她倒好,一碗滚烫的疙瘩汤,抬手就泼人家身上了!
哎哟喂,那胳膊当场就烫起了泡!
吓得孩子们哇哇哭……”
妇人说得绘声绘色,仿佛那碗滚烫的疙瘩汤就泼在眼前。
旁边听着的邻居们出低低的惊呼和鄙夷的咋舌声。
老李蹲在自家门槛上抽烟,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呛得他喉咙紧,那烟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寒意。
泼热汤……那张脸在干这种事的时候,会是什么表情?他不敢想下去。
妇人还在继续控诉,声音尖利:
“这还不算完!
跟个疯子似的!
自家孩子,才多大点?稍微哭闹不合她心意,抄起扫炕的笤帚疙瘩就往死里打!
有一次,把二小子推搡得狠了,脑袋磕在门框上,嗡嗡响了好几天,差点坏了事!
我们那兄弟实在忍不了了,跟她吵,她就满地打滚,嚎得一条街都听得见,说男人打她,要死要活地闹离婚分家产……好好一个家,硬是让她搅得鸡飞狗跳,四邻不安!”
“鸡飞狗跳”
四个字,像四枚冰冷的钉子,钉死了老李心里最后一丝对“画中人”
的旖旎幻想。
原来那层温润如玉的皮囊底下,包裹的是如此尖刻、自私、狠毒的一副心肠。
美,竟成了她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底气?他猛地吸了一口烟,呛得咳出了眼泪,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、带着血腥气的灰翳。
那远亲最后拍着大腿的总结,如同一声丧钟:“造孽哟!
真是造孽!
谁家沾上她,算是倒了大霉了!
亲娘老子都克,婆家也搅散了,娘家也……唉!”
娘家?老李的心又往下沉了沉。
看来这“画中人”
的恶,早已浸透了她生命的每一寸根系,连血脉相连的至亲也无法幸免。
时间在胡同日复一日的炊烟和闲话里不紧不慢地流淌。
苏晚晴那惊鸿一瞥的美貌带来的震撼,渐渐被更多琐碎的生活烦恼覆盖。
老李有时端着茶缸子坐在门口,看着对面紧闭的院门,心里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但更多的是庆幸——幸好,这样的“祸水”
离得远些才好。
然而,命运的网眼总是格外眷顾那些能搅动波澜的人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,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看似平静的胡同水面——苏晚晴的哥嫂,一对老实巴交、在镇上开小饭馆的夫妻,在进货途中遭遇了惨烈的车祸,双双殒命。
消息传来时,整个胡同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悲戚之中。
那对夫妻人缘极好,留下一个刚上初中的儿子柱子,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。
葬礼定在镇上的老宅。
灵堂就设在堂屋里,白惨惨的挽联垂挂着,正中是哥嫂并排放大的黑白遗照,照片上的笑容凝固在时间里,显得格外刺眼。
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线香燃烧后呛人的烟气和一种沉重的悲伤。
柱子披麻戴孝,跪在灵前烧纸钱,小小的身体蜷缩着,肩膀无声地耸动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面前的火盆里,出细微的“滋啦”
声。
亲戚邻居们围在一旁,红着眼圈,低声劝慰着,叹息声此起彼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