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钱,要应付房租、水电、两人的伙食,还有张强偶尔的烟酒。
傍晚,林薇在狭小油腻的厨房里忙碌。
锅里炖着廉价的棒骨汤,没什么油水,汤色浑浊。
她刚把一盘炒好的青菜端上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方桌,眼角余光瞥见碗橱角落,一团小小的、深褐色的东西飞快地窜了出来!
是一只油亮肥硕的蟑螂!
它沿着碗橱边缘,以惊人的度爬行,目标明确地冲向桌面上那盘刚出锅、还冒着热气的青菜!
那窸窣的、令人头皮麻的爬行声,在寂静的黄昏里被无限放大。
“啊——!”
林薇短促地惊叫了一声,手里的汤勺“哐当”
掉在地上。
她脸色煞白,胃里一阵翻涌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撞到了身后的墙壁。
蟑螂似乎被惊动,猛地停住,两根长长的触须警惕地摆动了两下,然后一个急转弯,竟一头扎进了旁边那碗喝剩的、飘着几点油星的菜汤里!
它在浑浊的汤水里笨拙地划动了几下细腿,带起一圈油腻的涟漪。
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,浑身汗毛倒竖。
她指着那碗汤,声音颤:“强…强子!
蟑螂!
汤里!
有蟑螂!”
张强正歪在旧沙里刷着手机短视频,外放的土嗨音乐震耳欲聋。
听到林薇的尖叫,他极其不耐烦地抬起头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:“吵吵什么?大惊小怪!”
他慢悠悠地站起身,踱到桌边,探着脖子往那碗汤里看了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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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只肥硕的蟑螂正在浑浊的汤水里奋力挣扎,细腿划拉着汤面。
张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恶心,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和被打扰的不悦。
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,闪电般一捏,精准地掐住了那蟑螂的背壳,将它从汤里拎了出来。
那湿漉漉、油亮亮的虫子在他指间徒劳地蹬着腿。
“嗤,”
张强随手将蟑螂往油腻的地上一甩,那虫子摔了个趔趄,飞快地钻进了墙角的阴影里。
他抽了张桌上的廉价纸巾,胡乱擦了擦沾了汤水的手指,眼皮都没抬一下,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的鄙夷:“穷讲究什么?哪家没个虫子?不干不净,吃了没病!
赶紧吃饭,饿死了!”
他拉开椅子坐下,拿起筷子,夹了一大筷子那盘被蟑螂爬过的青菜,塞进嘴里,嚼得吧唧作响。
林薇僵在原地,手脚冰凉。
她看着张强狼吞虎咽的样子,又看看地上蟑螂消失的角落,再看看那碗漂浮着可疑油花的汤,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。
她捂着嘴,冲进狭小的卫生间,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,眼泪生理性地涌出。
门外,是张强咀嚼饭菜的响亮声音和不耐烦的催促:“磨蹭啥呢?菜都凉了!”
干呕持续了好几分钟,直到胃里空空如也,只剩下灼烧般的酸楚。
林薇撑着冰冷的马桶边缘,虚弱地站起来,拧开水龙头,用冷水狠狠泼了几下脸。
镜子里的女人,脸色苍白,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,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。
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,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。
几天后,在单位洗手间,验孕棒上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,像两道惊雷,劈得林薇头晕目眩。
巨大的茫然和无措之后,一丝微弱的光,挣扎着从心底最深处透了出来。
孩子…或许…或许是个转机?张强和他妈,总该…有点不一样吧?
她捏着那张薄薄的、却重若千斤的试纸,几乎是飘着回到那间令人窒息的出租屋。
张强还没下班。
她坐立不安,目光扫过简陋的房间,最后落在窗台上那本她带来的孕期营养指南上。
书上印着鲜艳欲滴的水果图片,其中一页,饱满深红的车厘子,像一颗颗闪耀的红宝石。
她怀孕后一直没什么胃口,此刻,看着那图片,一种强烈的、近乎本能的渴望突然涌了上来。
酸酸甜甜的滋味仿佛已经在舌尖蔓延。
这念头一旦升起,就再也压不下去。
她想起同事怀孕时,她丈夫隔三差五就买进口水果。
她林薇不敢奢望进口的,普通的也好。
她攥紧了口袋里这个月仅剩的几十块钱零用,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张强带着一身机油味和汗味推门进来时,林薇正坐在小方桌旁,小心翼翼地削着一个蔫巴巴的苹果——这是昨天菜市场收摊时,她花一块钱买的一小袋处理水果。
“强子,”
林薇放下刀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,“我今天…看到楼下水果店新到的车厘子,看着挺新鲜的…也不贵…”
她顿了顿,观察着张强的脸色,“我…我有点想吃点酸的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