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，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。
逛了大半天的周振华和高红梅，腿脚都有些酸软，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。
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，最终他们被一股浓郁醇厚的骨头汤香味吸引，走进了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、热气腾腾的面馆。
面馆不大，却挤满了人。
油腻的方桌条凳，头顶吊着昏黄的白炽灯，几只大吊扇慢悠悠地转着，搅动着混合着面汤、葱蒜、汗水和烟草味的空气。
跑堂的伙计肩搭毛巾，托着堆满海碗的木托盘，在狭窄的过道里灵活穿梭，吆喝声此起彼伏：
“三号桌阳春面加蛋！”
“七号桌大排面好了！”
周振华护着高红梅，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刚空出来的小方桌。
桌面上还有上一位客人留下的油渍和几粒葱花。
“累坏了吧？先坐着歇会儿，我去点面。”
周振华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沉稳。
他让高红梅坐在靠墙相对干净的位置，自己则挤向人头攒动、蒸汽弥漫的点餐柜台。
高红梅松了口气，揉着有些发胀的小腿。
她环顾四周，感受着这充满烟火气的热闹。
隔壁桌是几个穿着工装、满身油污的汉子，正呼噜呼噜吸溜着面条，大声谈论着厂里的活计；斜对面坐着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，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吹凉了面喂给孩子；稍远处，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，边吃边兴奋地讨论着刚看的电影。
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——碗筷碰撞声、吸溜面条声、交谈声、跑堂的吆喝声——构成了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。
高红梅正出神地看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，一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晃到了她的桌边。
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，顶着一头染得枯黄、乱糟糟的头发，穿着紧绷的花衬衫和喇叭裤，嘴里斜叼着半截烟卷，眼神飘忽，带着一股痞气。
他显然是这里的“常客”或者“街溜子”，大喇喇地一屁股就坐在了高红梅对面的空凳子上，凳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哟，美女，一个人啊？”
黄毛咧着嘴笑，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，眼神不怀好意地在高红梅脸上和身上打转，带着轻佻的审视。
他身上的劣质烟草味和汗味混合着飘过来。
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让高红梅瞬间绷紧了神经。
她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，攥紧了衣角，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戒备和厌恶。她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晰，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：
“不是一个人，我有男朋友。”
“男朋友？”
黄毛嗤笑一声，显然不信，或者说根本不在意。
他身体往前倾，胳膊肘撑在油腻的桌面上，拉近了距离，嬉皮笑脸地说，“有男朋友也不耽误交朋友嘛！看你一个人坐这儿怪寂寞的，哥哥陪你聊聊？认识一下呗？我叫阿强，这条街都熟！”
他的语气油滑，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“魅力”。
周围几桌的客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。
隔壁桌的工人停止了交谈，皱着眉头看过来，眼神里带着对黄毛的鄙夷和对高红梅的同情，但似乎有些顾忌，没有立刻出声。
带孩子的年轻女人赶紧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，警惕地看着黄毛。
那桌学生也停下了讨论，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边。
柜台后的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，正忙着下面，看到这边情况，眉头一竖，张嘴想呵斥，但似乎又顾忌黄毛是街面上的混混，犹豫了一下，只是重重地把手里的面碗顿在台面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，以示警告。
高红梅的脸色更难看了，她感到一阵恶心和害怕，声音提高了些，带着压抑的怒气：
“我说了，我有男朋友！请你离开！”
她试图起身去找周振华，但黄毛堵住了过道。
“别急着走啊，美女！”
黄毛伸手似乎想拦她，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赖，
“交个朋友而已，这么不给面子？你看你这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。
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岳一般，缓缓地出现在黄毛和他坐着的这片区域。
这个身影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，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冰。
他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，让人不禁心生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