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东晋成帝咸和年间(326-334年)的乱世洪流中,苏峻之乱引发的全国性动荡,为地方势力的崛起提供了绝佳土壤。建康近郊摄山(今南京栖霞山)豪强徐舆,正是抓住这一历史契机,聚集部众自称“摄山大王”,成为东晋内乱中地方豪强趁势割据的典型代表。他的生平虽未在《晋书》中单独立传,其事迹却散见于《晋书·苏峻传》《建康实录》及地方史志中,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东晋初年中央权威衰落、地方势力坐大的政治乱象,也为研究东晋时期“流民与豪强武装”的形成提供了鲜活样本。
徐舆的崛起,与东晋初年的政治格局及苏峻之乱的爆发紧密相连。东晋建立之初(317年),司马氏政权依赖南迁士族“王、谢、袁、萧”的支持才得以立足,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本就薄弱,尤其在建康周边,豪强地主与流民武装交织,形成了诸多“半独立”的势力范围。徐舆出身建康近郊的摄山本地豪强家族,其祖上世代居住于摄山脚下,凭借开垦山地、经营盐铁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与威望,逐渐成为摄山一带的“乡望”人物。在苏峻之乱爆发前,徐舆虽未担任官职,却通过“收拢流民、私养部曲”,暗中积蓄力量——当时北方战乱频繁,大量流民南下投奔建康,徐舆以“提供庇护、分配土地”为诱饵,吸引了数千流民归附,这些流民后来成为他武装力量的核心基础。
咸和二年(327年),苏峻之乱的爆发,彻底点燃了东晋内乱的导火索,也为徐舆的崛起提供了“东风”。苏峻本为东晋将领,因平定王敦之乱有功被封为历阳内史(今安徽和县),手握重兵却对朝廷心怀不满。当年十月,苏峻以“讨伐庾亮、清君侧”为名,率领数万大军从历阳起兵,沿长江东下直逼建康。东晋朝廷仓促应战,却因兵力分散、将领不和屡战屡败,次年(328年)二月,苏峻攻破建康台城,劫持晋成帝,控制朝政,一时间天下大乱——地方官员或投降苏峻,或拥兵自保,建康周边的秩序彻底崩溃,百姓流离失所,这为徐舆公开举事创造了绝佳时机。
面对混乱局势,徐舆迅速做出决断:他以“保境安民、抵御乱兵”为名,在摄山聚集此前收拢的流民与本地部曲,正式举起武装大旗。摄山地处建康东北郊,海拔数百米,山势险峻,易守难攻,且山间有栖霞寺等佛教寺院可供驻扎,又临近长江,便于获取物资与联络其他势力,是理想的割据据点。徐舆凭借家族在摄山的威望与此前积累的人脉,很快聚集了数千部众,他自号“摄山大王”,在山间修筑堡垒、囤积粮草,并制定了简单的军纪,规定“不得劫掠百姓,违者立斩”——这一举措既区别于苏峻叛军的烧杀抢掠,也不同于其他豪强的肆意妄为,让他赢得了摄山周边百姓的暂时支持,部众规模迅速扩大至五千余人。
成为“摄山大王”后,徐舆采取了“灵活观望”的策略,游走于东晋朝廷、苏峻叛军与其他地方势力之间,最大化地谋求自身利益。一方面,他表面上宣称“效忠朝廷,等待平叛”,拒绝苏峻叛军的招降——苏峻攻破建康后,曾派人前往摄山招抚徐舆,许以“豫州刺史”之职,徐舆深知苏峻残暴,又不愿受制于他人,便以“摄山乃偏远之地,不敢奉命”为由拒绝,同时暗中加固防御,防止苏峻派兵进攻;另一方面,他也不主动参与朝廷的平叛行动,而是专注于扩充自身实力,趁机兼并周边的小股流民武装与豪强势力——当时建康周边有不少类似徐舆的地方武装,规模从数百人到上千人不等,徐舆通过“招降纳叛”与“武力兼并”,先后吞并了句容、丹阳等地的三股武装,将势力范围扩大到摄山周边数十里,成为建康近郊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。
徐舆的割据,虽以“保境安民”为旗号,实则是典型的地方豪强趁乱谋利。他在摄山一带实行“半自治”统治:自行任命官吏管理地方,向百姓征收赋税,甚至铸造简易的货币流通;同时,他还控制了摄山至长江的交通要道,对过往的商船收取“过路费”,以此积累财富。不过,与苏峻叛军的残暴不同,徐舆在统治区域内确实推行了一些稳定秩序的举措:他组织流民开垦荒地,恢复农业生产;设立“义仓”储存粮食,用于救济受灾百姓;严惩劫掠百姓的士兵,维护地方治安。这些举措让摄山一带在乱世中形成了短暂的“安宁”,甚至有不少建康城内的百姓为躲避战乱,逃往摄山投奔徐舆,进一步壮大了他的势力。
徐舆的势力巅峰期,曾一度与东晋朝廷的平叛军队产生间接合作。咸和三年(328年)末,东晋荆州刺史陶侃与江州刺史温峤组成“联军”,率军讨伐苏峻,从荆州顺江而下逼近建康。苏峻为防备联军进攻,将主力部队部署在长江沿岸,导致建康近郊的防御空虚。徐舆见时机成熟,率领部众突袭了苏峻设在建康东北郊的粮道,烧毁了苏峻的部分粮草,为陶侃联军的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。此战过后,陶侃曾派人前往摄山,对徐舆进行“安抚”,授予他“明威将军”的虚职,希望他能配合联军进攻苏峻。徐舆表面上接受了官职,却始终按兵不动,只是继续巩固自己的摄山据点——他深知,一旦苏峻灭亡,东晋朝廷必然会着手整顿地方势力,自己的割据局面难以长久,因此不愿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