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少安费了好大劲，才把情绪激动的奶奶从主卧劝出来。
他反手锁上门，身心俱疲地瘫在客厅沙上。
"
少安，"
陆母突然在对面坐下，眼睛还红着，"
你跟奶奶说实话，你爸跟那个颜嫣，到底到什么程度了？"
陆少安心里一紧，含糊道："
就……正常相处啊。
"
"
你少糊弄我！
"
陆母压低声音，"
你爸是不是经常夜不归宿？他公司最近是不是有个新项目，非要跟赵家合作？"
"
奶奶！
"
陆少安忍不住打断，"
爸做事有他的道理……"
"
有什么道理？"
陆母激动起来，"
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！
自从认识那个颜嫣，整个人都变了！
变得不爱工作了。
"
她说着突然抓住孙子的手，"
少安，你帮奶奶看着点你爸，别让他被人骗了……"
看着奶奶近乎哀求的眼神，陆少安突然想起小时候。
妈妈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，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。
现在看着奶奶对爸爸生活的过度关注，他忽然懂了。
"
奶奶，"
他轻声说，"
爸爸快四十岁了。
"
"
四十岁怎么了？在我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！
"
陆少安叹了口气。
他想起这几年来，奶奶不停地给爸爸介绍各种"
合适"
的对象，却从没问过爸爸到底喜欢什么样的。
"
您有没有想过，"
他鼓起勇气说，"
也许爸爸就喜欢颜嫣这样的？"
"
喜欢？喜欢能当饭吃吗？喜欢恋爱就好了，娶回家是万万要不得"
陆母激动地站起来，"
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家？那个颜嫣能帮他什么……"
陆少安看着奶奶焦虑的样子，突然很心疼。
她明明是爱爸爸的，可这种爱，却让人喘不过气。
"
奶奶，"
他轻声说，"
让爸爸自己选择一次，不行吗？"
陆母愣住了，像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反驳她。
她张了张嘴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转身回了客房。
关了灯，陆少安干脆睡在沙上。
他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。
童年的画面碎片般涌现，是在波士顿带着湿冷海风的街道，是母亲温柔却总带着一丝忧郁的侧脸，而父亲则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，只在某些重要的节日或突如其来的行程中短暂出现，留下昂贵的礼物和匆匆的背影。
在他的整个童年记忆里，“奶奶”
这个词，是完全空缺的，没有任何具体的形象和温度。
母亲去世后，大概有七八年了吧，他才真正意义上地接触并拥有了这位奶奶。
平心而论，奶奶对他极好，那种好是炽热的、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的溺爱。
可正是今晚奶奶那偏激到近乎疯狂的控制欲，像一道刺目的闪电，骤然劈开了他之前的认知。
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：
奶奶当年对他妈妈，……估计也只是流于表面，甚至，可能比对待爸爸更苛刻、更不容忍吧？
这个猜想让他心底寒。
如果是这样，那母亲当年宁愿带着他远走异国，独自承受一切，甚至怀孕都不告诉爸爸，似乎就有了一个模糊却合理的解释。
那不仅仅是与父亲的感情问题，更是无法承受来自婆婆的巨大压力。
这几年，他看得分明。
不光是李家那边仗着旧情想方设法往爸爸身边塞人，奶奶也同样不遗余力地介绍各种她认为“门当户对”
、“贤良淑德”
的名门闺秀。
她们每个人都打着“为你好”
、“为陆臣着想”
的旗号，编织着一张巨大的、名为“关怀”
的网。
可是，爸爸呢？
那个白手起家、在商海中劈波斩浪创下偌大产业的男人，难道连选择自己真心喜爱、想要共度余生的人的资格都没有吗？他就必须一次次地妥协，接受那些被安排好的、符合所有人期望却唯独不符合自己心意的“合适”
对象吗？
毯子下，少年攥紧了拳头，一种混合着对爸爸的心疼、对过往的怀疑，以及一丝叛逆的冲动，在他年轻的心中破土而出，悄然滋长。
陆臣照例在颜嫣的病房吃了柳嫂送来的早饭，又皱着眉头灌下那碗苦得人慌的中药，这才去了李师伯那里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