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盏琉璃灯泛着微光,灯座上刻着“一至十八”的数字,据说这是蓬莱阁的“悟道灯”——当年祖师爷立下规矩,凡入阁参悟者,若能有所得,灯便会依领悟深浅依次亮起,一盏灯代表入门,十八盏全亮则意味着参透大道,自蓬莱立派以来,还从未有人能让超过十盏灯亮起。
守阁老道把檀香插进铜炉时,眼角余光瞥见苏言正弯腰翻底层的残卷。
他咂了咂嘴,往竹椅上一坐,枯瘦的手指敲着扶手:“小友还是换本吧,那卷《灵枢炼真录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苏言的手顿在半空。
“说起来,这残卷在阁里快五百年了。”
老道望着穹顶的蛛网,声音像从陈年瓦罐里倒出来的,“没人知道是谁放在这的,只知道刚出现时,整个蓬莱都疯了——封面上那行‘灵枢不灭,真气不绝’的字,谁看了不心动?”
他掰着指头数:“初代掌门将它当镇阁之宝,闭关三年没参透一个字;你师祖年轻时不信邪,带着它在崂山顶坐了百日,最后气得把书摔在石头上,骂了句‘狗屁不通’;
就连陈大炼师,三十年前也抱着它啃了半年,最后在丹房里把书页撕了半本,说这是魔道故意伪造的伪书,专门用来消磨修士心志。”
苏言拿起那卷残卷,纸页脆得像风干的树叶,稍微用力就簌簌掉渣。
封面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既不是篆文也不是隶书,倒像是孩童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的,难怪被人当成伪书。
“前前后后,折在这书上的大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。”老道叹了口气,
“最惨的是三百年前的云游子长老,为了参透它,硬生生耗干了修为,最后坐化在这阁里,临终前还说看见书页里有虫子在爬——你说邪门不邪门?”
他见苏言还在翻书,忍不住又劝:
“真别碰。现在阁里的弟子都把它当笑料,说这书里藏着个‘书妖’,专骗聪明人入套。要我说,你还不如去看看《基础符法考》,至少能学点实在的。”
随后,老道轻叹一口气,转身把门关上,启动了消音阵法。
苏言没说话,只是指尖抚过一页空白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感觉到灵根处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——那是他修复灵根时,最深处一道瘢痕的位置。
檀香已经烧了四分之一。他捏碎了“刹那通明符”。
金芒钻进眉心的瞬间,苏言感觉识海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,荡开的涟漪让所有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。他低头再看书页,那些歪扭的字迹突然活了过来,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,在他眼前组成一张立体的网——那网的脉络,竟与他灵根上的瘢痕分布一模一样!
“原来……不是字。”苏言喃喃自语。通明符让他看清了真相:那些所谓的“字迹”,其实是灵根受损后,灵气在瘢痕中流转的轨迹图!只是这轨迹太过复杂,普通修士的灵根光滑无缺,自然看不懂这种“破碎的韵律”。
他闭上眼,让意识沉入灵根。在通明符的加持下,他第一次清晰地“看见”了那些瘢痕——它们不是丑陋的裂痕,而是无数细小的管道,管壁上布满了肉眼难见的绒毛,那是灵根自我修复时生出的“吸收触须”。
“所以‘灵枢’不是枢纽,是瘢痕形成的网络……”苏言的指尖在书页上滑动,光点组成的网随着他的动作变换形态,“而‘炼真’,是让真气顺着这些管道走,像水流过石缝,最终与瘢痕长成一体。”
他突然想起在扬州田埂上的场景:那时他刚修复灵根,握着秧苗的手总感觉有股微弱的吸力,现在才明白,那是灵根瘢痕在主动吸收土壤里的生机——这正是《灵枢炼真录》里说的“沃土生息”!
“普通功法是让灵气按固定路线走,就像在平地上修水渠。”苏言的眼神越来越亮,“但这书是让灵气顺着地势走,在沟壑里开出新的河道——原来那些大修失败,是因为他们总想把自己的‘平地’改成‘沟壑’,而我本来就站在‘沟壑’里!”
他的意识顺着光点组成的网延伸,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了共鸣。以前他觉得灵气是散乱的,现在却看清了灵气的“性格”:有的灵气急躁,适合冲击经脉;有的灵气温润,适合滋养灵根;还有的灵气带着土腥味,像刚翻过的农田,一碰到他的灵根瘢痕就欢快地钻了进去。
“原来不是灵气难驯,是没找对相处的方式。”苏言轻笑出声。他引导着那些带土腥味的灵气,顺着最深的一道瘢痕缓缓游走,每走一寸,瘢痕就发出一丝微弱的金光,像是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滋润。
这感觉很奇妙。普通修士吸收灵气是“吞”,他现在是“引”,像牵着溪水绕过石头,温柔却坚定。当第一缕真气与瘢痕彻底融合时,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“咔哒”声——那是瘢痕深处,一道最顽固的裂痕开始愈合的声音。
“所以‘真枢气’不是练出来的,是长出来的……”苏言突然明白,为何陈大炼师会失败。这位丹道大师习惯了用丹药强行催生真气,就像用化肥催熟的庄稼,看似茂盛,却没有韧性,自然无法与瘢痕共生。
檀香已经烧到一半。苏言的意识从灵根深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