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模一样的伤口。
“
锡伯的呼吸蓦地停滞。
他想起昨夜做的梦,梦中她站在满池凋零的荷花间,素白旗袍被血染得通红。
而此刻她掌心的血珠渗进陶土里,竟开出一朵妖异的红莲。
“要走吗?“夏七一将染血的陶片塞进他手心,“就像十年前你带着写本消失那样。
“乌篷船再次划来,船头挑着的红灯笼映得她眼底波光潋滟,“不过这次,我会在每个雨夜的酉时,在染坊门口等你。
“
锡伯站在原地,看船橹搅碎一池星光。
他忽然明白,江南的雨从不说实话,它说今夜有雨,可明日清晨,总有人踩着积水说“天晴了“。
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误会,像青石板下的暗河,无声地流淌了十年。
暮色漫过图书馆的穹顶时,尹珏的影子正斜斜切过第三排书架。
窗外的香樟树簌簌摇落几片枯叶,细碎的光斑在实木地板上织成一张闪烁的网。
他伸手去够顶层那本《追忆似水年华》,指尖忽然触到某样硬物——那是张泛黄的借阅卡,卡号下印着“2o22o315林沁“,借阅人签名栏里并排躺着自己的工整字迹。
空调出风口出轻微的嗡鸣,倒计时牌在墙角猩红如血的字刺得人眼眶烫:距离毕业典礼还有71小时49分。
尹珏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,黑框眼镜滑到鼻尖,右眼下垂的眼尾堆着倦意,这个样子竟与三年前在樱花树下遇见林沁那日别无二致。
那是2o22年的早春,图书馆顶层的阅览室还飘着消毒水混着旧书的霉味。
尹珏抱着一摞物理竞赛资料撞开门,猝不及防被满室樱花雪惊得踉跄。
穿浅绿衬衫的女生正在整理书架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,梢沾着花瓣:“同学要小心台阶。
“她的声音像刚开封的汽水,带着气泡破裂的清脆。
后来他们总在这座秘密花园相遇。
尹珏记得她踮脚够最高层的书时,后颈会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;记得她总在周四下午带柠檬茶过来,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蜿蜒而下;更记得某个黄昏,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,她说要借《小王子》给物理社的学弟,却在转身时将写满诗的笔记本遗落在长椅上。
2o年的盛夏来得猝不及防。
体育馆顶棚漏下的雨水在水泥地上砸出密集的鼓点,尹珏抹掉脸上的汗珠,看见林沁抱着作业本从更衣室出来。
她今天穿着鹅黄色连衣裙,裙摆扫过他烫的膝盖。
“要尝尝我带的柠檬水吗?“她晃了晃保温杯,冰凉的杯壁贴在他掌心,“听说今天物理竞赛“话音未落,广播站突然响起失真的电流声,整个操场都听见主持人颤抖的声音:“请请林沁同学到广播站“
后来每次经过旧教学楼,尹珏都会刻意绕开二楼西侧。
那个贴满社团海报的走廊里,至今还留着半块被撕碎的告白纸,蓝色墨水洇开的痕迹像道未愈合的伤疤。
他始终记得林沁转学那天下着银杏雨,她背着单肩包站在台阶上说要去北方看雪,玻璃窗倒映出他僵在原地的身影,融化的银杏叶黏在皮鞋上,踩出细碎的声响。
高三的深冬总在下晚自习后飘雪。
尹珏裹紧羽绒服往宿舍跑时,总会看见林沁在路灯下跺脚取暖。
她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围巾上的兔子图案,他说要给她带热可可,她却转身跑进便利店,再出来时捧着一袋关东煮。
“趁热吃。
“她把最烫的萝卜塞进他手里,指尖被蒸汽烫得通红。
那天夜里他失眠了,盯着窗台上冻住的霜花,突然想起她曾说过喜欢他写作业时咬笔帽的小动作。
此刻毕业典礼的钟声正穿透礼堂穹顶,尹珏摸到口袋里的借阅卡。
卡片边缘已经卷起毛边,2o22年3月15日的日期在时光里褪成浅褐,但他永远记得那个抱着诗集追了三条街的女生,她间樱花香混着图书馆旧书的沉檀,像一缕永远抓不住的风。
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,樱花忽然开始凋落。
尹珏伸手接住一片花瓣,上面还凝着昨夜清露。
远处传来毕业生们撕书时的欢呼,纸页纷飞如白蝶,掠过程雪衣曾坐过的第三排书架,在《小王子》的书脊上轻轻停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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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之风篇完结,敬请期待江湖血路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