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格收尾时,台下突然传来一声粗蛮的叫嚷,硬生生打断了满场的沉醉:“停!跳的什么玩意儿!”
众人循声看去,只见靠戏台左侧的酒桌旁,李老板正拍着桌子站起,满脸通红,酒气混着粗气喷得老远:“老子花钱来是寻乐子的,不是看你装模作样扭腰的!不就是碰了下你舞衣边角?至于摆着张冷脸给谁看?”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围上来,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,其中一人还拔高了声音叫嚣:“紫玉女仙?我看是装腔作势!李老板管着城西货栈和船坞,你敢不给面子,往后紫金阁的酒水、货料,看谁还敢给你送!”
周围的客人瞬间噤声,连穿梭的酒保都悄悄往后缩了缩,谁都知道,紫金阁的头牌紫玉看着柔,下手却狠。上月有个富商借着酒劲想强抢她发间的银簪,第二日就被发现摔在城外枯井里,断了三根肋骨,从此再没人敢在紫金阁肆意撒野。
紫玉的动作僵在原地,绯红裙摆还悬在半空,眼底的柔意瞬间褪去,渐渐淬上冷光。她缓缓直起身,没理会台下的叫嚣,只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,指尖擦过胭脂时,染着红的手指突然攥紧,方才李老板叫嚷着扑过来时,指尖已刮过她的舞衣下摆,留下一道褶皱。
“李老板,”紫玉的声音透过戏嗓传开,清冽中带着刺骨的寒意,盖过了台下的喧闹,“紫金阁的规矩,您怕是忘了?”话音未落,她已快步走下戏台,染着胭脂的手指如铁钳般,死死扣住了李老板还在挥舞的手腕。
李老板疼得龇牙咧嘴,酒气混着粗气喷在紫玉脸上,语气愈发蛮横:“规矩?老子的话就是规矩!今晚你必须陪我喝几杯,不然这紫金阁的酒水供应,往后我让你断得干干净净!”
紫玉冷笑一声,指尖突然发力,只听“咔嗒”一声脆响,李老板的手腕应声脱臼。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惨叫着倒地,还没来得及爬起来,紫玉的绣鞋已稳稳踩在他手背上,鞋尖的珍珠深深嵌进皮肉,疼得他眼泪直流,连话都说不完整:“疼……疼死我了!放手!快放手!”
“紫金阁的规矩,我再跟你说一次。”紫玉俯身,凑到李老板耳边,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戏服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,“第一,不陪酒;第二,不近身;第三,敢对我动手动脚,断手断脚随我意。”她顿了顿,鞋尖又轻轻碾了碾,看着李老板疼得浑身发抖,才慢悠悠补道,“您是想断手,还是断脚?或者……我让人把您在这儿撒野的模样,说给码头的船老大们听听?让他们看看,平时耀武扬威的李老板,是怎么在紫金阁耍无赖的。”
李老板这才彻底慌了,疼得浑身冒冷汗,酒意也醒了大半,连忙磕头求饶:“我错了!紫玉女仙饶命!我再也不敢了!求您别声张,我给您赔罪!给您送最好的香料、最好的绸缎!”
紫玉收回脚,转身时绯红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,没沾半点灰尘,只淡淡瞥了眼旁边的伙计:“拖出去,以后再敢踏进紫金阁半步,就卸了他另一只手。”两个伙计立刻上前,架着还在哀嚎的李老板往外走,他的惨叫声顺着敞开的门飘远,渐渐被巷口的夜色吞没。
直到大堂里的喧闹重新响起,紫玉才拎着裙摆往侧门走,她袖口沾着的血迹被舞衣遮住,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发力的麻意。刚走到回廊转角,就见火儿从阴影里出来,手里攥着个浅棕色布包,神色紧张,声音压得极低:“紫……紫姑娘,我家小姐在‘听竹轩’等您,说有要事。”
紫玉脚步顿了顿,眼底的冷意淡了些,却还是警惕地扫了眼四周,回廊尽头有个穿灰衣的人影闪过,像是城西“金记商行”的暗哨。她拉着火儿躲进旁边的道具间,道具间里堆着戏服与锣鼓,空气里混着脂粉与灰尘的味道:“知道了。你先回去,就说我换件衣裳就来,别让人看见我们见面,尤其是金记商行的人。”
火儿点头,从布包里掏出三匹丝线,快速塞到紫玉手里:“我家小姐让您看看,这是不是水灵丝商新出的‘雪柔丝’。她说……五日后的中秋商会‘斗锦宴’,能不能成,全看这个了。”
紫玉捏着丝线,指尖捻了捻,又放在鼻尖闻了闻,丝线上带着淡淡的冰泉味,是水灵丝商特有的味道。她快速将丝线藏进戏服的夹层:“是真的。你回去告诉紫东家,我知道了,会帮她盯着。”
火儿刚要走,又被紫玉叫住:“等等。”紫玉从发间取下支银簪,簪头是枫叶形状,边缘嵌着细珍珠,“把这个带给你家小姐,就说……紫金阁的戏服,需要这枚簪子当配饰。”
火儿接过银簪,小心地别在发髻上,快步消失在侧门。紫玉则走出道具间,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,反手锁上门,从衣柜暗格里翻出件月白襦裙,裙摆绣着细小的兰花纹,针脚与紫怡那身月白襦裙的绣法有些相似,却又不完全一样。换衣裳时,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,簪头枫叶里藏着个极小的暗格,里面放着半片染了药草的丝帕,丝帕上的药草味,与紫怡常用的熏香味道一致。
半个时辰后,听竹轩的门被轻轻推开。紫怡坐在窗边,指尖捏着枚银质酒筹,见紫玉进来,立刻起身闩上门:“今日动手怎么这么重?万一被金记的人抓住把柄,商会就麻烦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