捏成一辆威风凛凛的坦克,嘴里还模仿着“轰隆隆”的炮声,对于嫂子的叮嘱,他只是头也不抬地、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显然心思完全沉浸在他的“军事工程”里了。
而四岁的李承平,则和十五岁的二丫、十岁的小丫一起,坐在东厢房廊檐下那相对凉快些的青石台阶上。三个女孩子正玩着“抓子儿”的游戏,五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子在空中抛接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她们时而屏息凝神,时而爆发出银铃般欢快的笑声,给这闷热的黄昏增添了许多生机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动静。帘子一挑,李天佑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劳动布工装,显然是刚下班,额头上、鼻梁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,后背更是湿了一大片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。自行车把手上挂着一个网兜,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、看起来十分水灵的大鸭梨。
“回来啦!”徐慧真脸上立刻绽开笑容,迎了上去,很自然地接过网兜,掂量了一下,“哟,这梨个头不小,看着就水灵。正好,一会儿用冰糖熬点梨水,钱叔和孩子们喝了都能润润肺,这天气干热干热的。”
“嗯,下班路过合作社,看着不错就买了点。”李天佑把自行车稳稳地支在墙根阴凉处,用挂在车把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,然后大步走到槐树荫下,先冲着藤椅上的钱叔关切地问道,“钱叔,今儿个感觉咋样?咳得比昨天轻点没?”
钱叔摇蒲扇的速度稍微快了点儿,脸上堆满了舒心的笑纹,连声说:“好多了,好多了!慧真这孩子,心细得像头发丝儿,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,软的、烂的、有营养的。天佑你这屋子给收拾得,亮亮堂堂,干干爽爽,一点儿霉湿气都没有。我这把老骨头啊,住进来这些天,感觉一天比一天松快,像是又活过来一回似的!就是这三伏天,忒闷得慌,气儿有点短,不碍事,不碍事。”
“伏天就是这样,憋得人难受。您就多歇着,尽量少动弹,心静自然凉。”李天佑说着,走到院子角落的大水缸旁,拿起飘在水面上的葫芦瓢,舀了半瓢沁凉的井水,仰起头,“咕咚咕咚”大口喝了下去,冰凉的水线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,带走了一身的燥热和疲惫,他畅快地长舒了一口气。
这时,二丫玩完了最后一轮游戏,拍拍手上的灰,走了过来。她脸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,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,贴在光洁的皮肤上。她看到李天佑满头大汗的样子,乖巧地拿起旁边椅子上放着的一条干净毛巾,递了过去,轻声说:“哥,擦擦汗。”她的眼神里带着妹妹对兄长的自然关心,但细看之下,似乎还藏着一丝犹豫和难以启齿的神情。
李天佑接过毛巾,道了声谢,一边擦着脖子上、胳膊上的汗,一边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丫细微的情绪变化,他放柔了声音,问道:“二丫,怎么了?有事跟哥说?”
二丫抿了抿嘴唇,双手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,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才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,低声说道:“哥,嫂子,我们......我们班主任今天下午专门给我们初三毕业班的开了会,说......说要开始考虑填报考志愿的事了。我......我想了好几天了,我想......我想报中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