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去澡堂洗澡的那次经历,基地的澡堂是个简陋的大棚子,蒸汽弥漫中,他刚解开棉衣扣子,就感觉斜后方有双眼睛在打量。他借着脱裤子的机会,低头用眼角余光一扫,看到那是个负责烧锅炉的战士,正拿着煤铲“漫不经心”地添煤,视线却越过蒸汽,落在他的后背上,那里有块在柳潭里不慎擦伤的疤痕,虽然已经结痂,但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。
李天佑不动声色地转过身,用毛巾挡住疤痕,故意把搓澡巾甩得啪啪响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军歌,假装没察觉那道探究的目光。他知道,对方在找搏斗的痕迹,找能和“凭空出现的物资”挂钩的证据。
就连靠在卡车旁抽烟时,他都能感觉到远处哨塔方向投来的视线。那目光不刺眼,却像针一样扎人,让他浑身不自在。他掐灭烟头,弯腰检查轮胎,手指在冻硬的橡胶上划过,心里明镜似的:赵干事的谈话只是开始,政治部没完全信他。柳潭里的“神迹”太离奇,而他这个“恰好”在事发前后出现的司机,自然成了重点怀疑对象。时间上的关联性,就像条无形的线,把他和那批凭空出现的物资捆在了一起。
李天佑开始刻意“平庸”。他不再绕远路去废墟“捡漏”,路过被炸毁的卡车时,哪怕看到散落的罐头,也只是目不斜视地走过;运输队的老司机喊他去后山挖野菜,他摆摆手说“太累,想歇着”;晚上在通铺里,战友们议论柳潭里“神仙送物资”的奇闻,他只是跟着傻笑,插话说“怕不是咱们的侦察兵摸了美军仓库吧”,绝不多说一句,把自己伪装成个只关心开卡车的普通司机。他把空间里的巧克力藏得更深,连偶尔拿出来闻闻都不敢,生怕那甜香引来怀疑。
他变得更加低调,甚至有些刻意的“平庸”,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。他和其他司机一样,除了必要的吃饭、睡觉、保养车辆,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待在分配给运输队的简陋通铺里,或者帮忙干些搬运柴火、照顾轻伤员的杂活。
这种被监视的压抑,比在前线面对敌机扫射更让他煎熬。白天他跟着大家搬柴火、给伤员喂水,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;可到了夜深人静,躺在冰冷的通铺上,听着周围战友此起彼伏的鼾声,他的心就像被猫抓似的。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,泛着清冷的光,他总能想起1073.1高地上那些冻成冰雕的战士,想起伤员集结点里微弱的呻吟。
水门桥的炮声应该快响了吧?陆战一师要撤退了,阻击部队的战士们是不是也在缺衣少食?空间里的羊毛毯、罐头、炸药还堆得满满的,可他却被无形的绳索捆在后方,连靠近前线的资格都没有。
李天佑知道自己做得没有错,那些物资救了很多英雄的命,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改变战局。但这种无法解释来源的“功劳”,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他必须更加小心,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引来更深入的调查,甚至可能暴露他最大的秘密,那个无限空间和穿越者的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