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资。”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,“而且不是我们后勤系统的东西。”
李天佑适时地瞪大了眼睛,嘴巴微张,露出十足的震惊和不可思议:“凭空出现?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他挠了挠头,冻得发僵的手指在头发上蹭了蹭,“首长,我送完货就赶紧撤了,怕天黑前过不了封锁线,离开时高地上除了王排长他们,连只鸟都少见,哪有什么物资,是不是别的部队转运过去的?”
“没有其他部队记录,是美军的物资。”赵干事的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贴着炭火盆的噼啪声,他紧紧盯着李天佑的眼睛,似乎想从中捕捉一丝一毫的破绽,“成箱的C口粮、羊毛大衣、吗啡针剂,还有美国产的药品,数量庞大,种类齐全,甚至还有热咖啡和冻牛肉。那边的同志说,就像变魔术一样,突然就堆在了伤员旁边。”
他的目光像锥子,死死盯着李天佑的眼睛,“这完全不像是我们后勤系统能提供或者前线部队能缴获的规模,就像是......把敌人一个后勤仓库直接搬过去了一样!你路上没遇到美军的运输队?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动静?”
李天佑的心跳得像擂鼓,手心瞬间冒出冷汗,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愤怒和困惑:“美军的物资?这帮侵略者,我们的战士在雪地里啃冻土豆,他们倒有闲心囤这么多好东西!”他咬了咬牙,随即又摇摇头,语气带着遗憾,“首长,但我真没见着,我当时送完货就立刻按照命令撤离了,一分钟都没敢多停留。高地上什么情况,还有后面发生了什么,我完全不知道啊!离开的时候,阵地上的情况......非常困难,大家......都在咬牙坚持。路上净躲敌机和巡逻队了,连美军的影子都没敢正面碰,更别说物资了。会不会是其他部队缴获的?或者……老百姓藏的?”他故意往其他可能性上引,语气真诚得连自己都快信了。
赵干事沉默了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节奏越来越慢。屋里只剩下炭火盆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,空气仿佛凝固了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李天佑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反复逡巡,像是在审视一件可疑的战利品,想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找出破绽。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,眼皮依旧带着疲惫的沉重,眼神清澈得像雪水,没有丝毫闪躲。
过了足足半分钟,赵干事才缓缓点头,指尖停止了敲击:“嗯......情况确实蹊跷。柳潭里那边乱成一锅粥,或许是美军自己的后勤出了岔子,也可能是……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情况。”他的语气缓和了些,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,但眼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,“李天佑同志,你提供的路线情况很重要,后面运输队还要用。这段时间辛苦了,先去休整吧,要是想起什么细节,随时来告诉我。”
“是,首长!”李天佑立刻起身敬礼,动作标准得没有一丝瑕疵。转身走出木板房时,他感觉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,冷风一吹,冻得皮肤发紧。刚才在屋里,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生怕哪个眼神、哪句话露出破绽,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走到没人的角落,李天佑才敢抬手抹了把额头,手心的汗在寒风里瞬间变凉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亮着灯的木板房,炭火的光透过窗户映在雪地上,像一块发烫的烙铁。赵干事的怀疑没有消除,这次只是暂时过关。他深吸一口气,攥紧了拳头,看来以后的行动,要更小心了。秘密一旦暴露,后果不堪设想。
休整期的基地依旧像个高速运转的齿轮,卡车引擎的轰鸣、伤员的呻吟、调度员的嘶吼交织成一片喧嚣。但李天佑敏锐地察觉到,这片喧嚣中藏着几道无形的“眼睛”,像蛛网般缠在他周围,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。
去食堂打饭时,他端着搪瓷碗刚走到角落,就瞥见两个穿着后勤制服的陌生面孔。他们假装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,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过来,在他沾满油垢的棉衣、磨破的军靴上停留片刻,直到他端着碗坐到老司机堆里,那两道目光才不情不愿地收回去。李天佑心里门儿清,这些人怕是政治部派来的,专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