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子没事。”蔡全无从中山装内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,红蜡封口在灶火的映照下泛着油光,边角被体温焐得发潮。他特意往四下看了看,伙房角落堆着的白菜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晃了晃,赶紧压低声音,“徐慧真托我给你带封信,她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,不能经第二个人的手。”
何大清的手指在信封上反复摩挲着,指腹的老茧刮过徐慧真那清秀的字迹,突然猛地撕开信封,动作急得像是要把纸扯碎。信纸在他颤抖的手里展开,火光照着字里行间的内容,他的脸一点点涨成紫猪肝色,呼吸越来越粗重,胸口起伏得像是揣了个风箱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像头被激怒的公牛。
“这个易中海!”他突然把信纸往灶台上一拍,白花花的面粉被震得飞扬起来,落在他的眉毛上、胡子上,“我把柱子和雨水托付给他,临走时给他磕的头还没凉透,他竟敢这么编排我!”信纸上“易中海代领汇款”“私拆信件”的字眼被他的指节戳得变了形,纸页皱得像团烂棉絮,“我说柱子咋半年不回信,原来这老东西在中间捣鬼!他是要把我们父子拆得七零八落才甘心!”
何大清转身就要解围裙,粗布带子被他猛地一扯,“嘣”一声断了,围裙像片枯叶落在地上。“我现在就回北京,找他算账去!”他的声音嘶哑,眼里布满血丝,“我倒要问问他,我何大清哪里对不起他,他要这么祸害我们父子!我辛辛苦苦在这砖窑厂烧火做饭,省下的每一个子儿都想给孩子寄回去,他竟敢把我的血汗钱吞了,还在孩子面前糟践我!”
“何师傅你冷静点!”蔡全无一把拉住他的胳膊,手指攥得紧紧的,何大清胳膊上的肌肉硬得像块砖。地上的火钳被撞得滚了两圈,停在蔡全无的鞋边,“你现在回去,能说清吗?”他指着那张被揉皱的信纸,声音里带着急意,“你当年确实跟易中海说过‘孩子就托付给你’,这话要是被他咬住,倒打一耙说你反悔,你咋辩解?”
何大清的动作僵住了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,胸口剧烈起伏着,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眼里的怒火渐渐被无奈取代,像被泼了盆冷水的炭火,只剩下滋滋的余烬。他想起临走前那晚,易中海揣着瓶二锅头来送行,坐在炕沿上拍着胸脯说“你放心走,柱子和雨水我当亲生的疼,保准给你教养成人”,当时他感动得热泪盈眶,恨不能给对方磕三个响头,现在想来,那酒里怕是早就掺了穿肠的毒。
“可我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他攥着信纸的手在发抖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灶台上,和面粉混在一起,晕开一个个暗红的小点,“他把我寄给雨水的学费都吞了,还教唆柱子不认我,这是人干的事吗?他这是要断我们何家的根啊!”
蔡全无捡起地上的火钳,往灶膛里添了块煤,火苗“呼”地窜起来,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。“徐慧真让你别急,她在院里盯着呢,易中海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沉,像块石头砸进水里,“你现在回去,反倒让易中海倒打一耙,说你抛妻弃子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才回来闹事,到时候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