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说你爹?”徐慧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,杯壁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烫,“我跟你爹打过不少交道,他看着不像这种人......”
“别跟我提他!”何雨柱猛地把碗墩在桌上,汤汁溅到摊开的账本上,晕开片深褐色的油渍,“他就是个没良心的!当初要不是他在外头勾三搭四的,我妈能气出病来?能早早就没了?”他胸口剧烈起伏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像要蹦出来似的,“我妈死的时候,他跪在灵前发誓说不乱来了,那话跟放屁似的!易大爷说了,他就是好色,嫌我们兄妹俩累赘,跟着个寡妇跑了!这种爹,不认也罢!”
徐慧真看着他通红的眼睛,那里面翻涌的怒气像是要把人烧化,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听不进去。易中海那些话,怕是像生锈的钉子一样,早就牢牢扎进他心里了。她抽出张糙纸,慢悠悠地擦着账本上喷溅的口水,动作轻得像在拂去灰尘:“也是,家家都有难念的经。”话锋一转,她指了指后厨,“对了,你上次说酒馆的酱肘子味道不对,我让师傅改了方子,加了点冰糖提鲜,明天给你留两个,你试试味道。”
何雨柱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慢慢瘪了下去,嘴角撇了撇,嘟囔着:“还是慧真姐懂我。”他扒拉完最后一口饭,筷子往碗上一搁,扛起猪肉往外走,粗布褂子扫过酒坛,发出沉闷的碰撞声,“明儿一早我来取,顺便给你捎两斤刚绞的肉馅。”
门轴“吱呀”一声转动,带起的风卷走了满室的饭香。徐慧真望着他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,指尖在账本上那片油渍上轻轻点了点,那里晕开的痕迹,像极了何雨柱心里那道没愈合的伤口。
看着何雨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棉鞋踩在积雪上的“咯吱”声渐渐远去,徐慧真转身将账本锁进铁盒。黄铜锁扣“咔嗒”合上的瞬间,窗外的路灯正好亮了,昏黄的光晕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,在青砖地上投下片模糊的光斑,像块融化的黄油。
她坐在条凳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盒上的花纹,眼前突然闪过何大清喝多了的模样。那汉子红着眼圈,胡茬上还挂着酒珠,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,层层打开时手指都在发颤:“这是给雨水攒的学费,就算我嘎嘣死了......也得让丫头念上书。”布包里除了用红线捆着的毛票,还压着张泛黄的照片,何雨柱穿着开裆裤,骑在何大清脖子上,父子俩笑得露出豁牙。照片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“父子同心”,墨迹都快磨没了。
“去把老周叫来。”徐慧真对正在擦桌子的伙计说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,像在打什么主意。老周是政府新安排的公方经理,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,听说早年在邮局分拣过信件,查个汇款单再合适不过。有些账,总得一笔笔算清楚,哪怕要掀翻这四合院的底。
可伙计刚要应声,她又摆摆手:“算了,还是不麻烦他了。”这事要是闹到公方经理那里,传出去难免沸沸扬扬,倒让易中海有了提防。她起身往柜台后走,从罐子里抓了把瓜子,嗑得“咔嚓”响,瓜子壳在指间转了个圈,“你先下班吧,把门锁好。”
第二天清晨,徐慧真揣着雨水的户口本,那本红色封皮的册子被体温焐得温热。她裹紧了蓝布棉袄,领口的盘扣系得严严实实,踩着薄雪往邮局走。北风像无数把小刀子,卷着雪沫子往脸上刮,疼得人睁不开眼。砖铺的路面结着层冰,亮得像面镜子,她每走一步都得攥紧棉手套,鞋底在冰面上打滑,身子时不时晃一下,蓝布棉袄的下摆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腿上,沉甸甸的,像块浸了水的布。
邮局的木门刚卸下最后一根门闩,“吱呀”一声响,带着股木头的霉味。里头的煤炉正烧得旺,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炉壁,玻璃窗上凝着的冰花被烘出片水雾,模模糊糊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。徐慧真径直走到柜台前,把户口本小心翼翼地推过去,指尖因为寒冷有些发僵:“同志,我想查下这孩子名下的汇款单,最近半年的。”